趁着别人吃早餐的这一段时间，少年很安静地将他那本应该好好对待却被恶意撕毁的语文书重新整理了一遍。
    揉皱的纸团被温柔地摊开，破碎的纸张被小心翼翼地拼在一起，少年的动作轻柔到好像手中的书并非什么肮脏、充满的辱骂言论的东西，而是这个世上最应该值得珍惜对待的宝贝。
    像是只要他的手稍微用力一些，他的仿佛拥有人的生命的受伤的书本便会感到痛苦似的。
    或许这样的举动是有些神经质的，在别人的眼中，只是程澄却已经毫不在乎那些看法了，那些幻想或是真实存在的恶意猜测。
    由于中学极度严密的作息制度，所以同学们从没有什么足够吃早餐的事件，仓促万分的二十分钟过后，班里多数的同学便已经收到书本的召唤回到教室了。
    长达三十分钟的早读正式开始，一日之计在于晨，只是，在多数同学的面孔之上，却不见什么少年的特有的精气神，只能够见到一个又一个青黑的眼底，一只又一只被缭绕的血丝所沾满的浑浊眼球。
    某种程度上，这实在是一副极其可怖的场景，只是更加可怖的事情却是，所有人都认为这前程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变相的剥削永远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教室里的那些读书声听起来多么使人厌倦，那些强硬挺直却看起来无比疲倦的脊背，某一瞬使得程澄忽然产生一种无比虚幻的感觉。
    少年捧着书，忽然也没有觉得自己上辈子梦寐以求的校园生活有多么大的吸引了，下一瞬，他又觉得自己又好像有些贪婪、有些不知满足了。
    这样一个拥有第二条的机会，对于那些疯狂渴求活着的人而言是多么的珍贵，而他仅仅是第二天便感到一种厌倦。
    一时之间，少年忽然有些自我厌弃起来了，厌弃他骨子里这种被深深潜藏如今却轻而易举被事件所挖掘出来的软弱的特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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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读结束过后，学生有短暂的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只是多数人却选择这延续着方才读书的热情，为下一节课做好预习，并且是班级之中超过八成的人，仿佛个个的躯体里都住着一个永远不知道疲倦的灵魂似的。
    这样强撑起的热情，却无法点燃任何一只旁观的眼睛眼中同样的冲动。
    于是被称为懒惰者的小部分学生们仍旧维持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些能够振奋他们精神的东西。
    下课的五分钟时间里，程澄看了一会窗外蓝澄澄的天，发了一会呆，对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被鄙视者无动于衷。
    教室里有一股很浓郁的味道，那是全班人热情的早读声共同创造出的味道，即便是开了窗，味道也怎么都散不开。
    甚至还有一股浓郁的汗臭味，像是有人的热情已经达到巅峰，只能化作浑身的大汗来给身体降温。
    这实在是有一些不可思议的。
    上午的一二两趟课是连着的两节英语课，对于班级里大部分的同学来说，它都是煎熬而漫长的一节课，尤其是当上课的教室还是一个动不动就会更年期发作的性格喜怒无常的班主任。
    英语老师曹涛阴着张脸走进教室的时候，程澄忽然察觉自己无法受控制似的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同时，一股下意识的恐惧已经笼罩住了他的心脏。
    那是一种他几乎无法逃离下意识的煎熬感受，一种让他坐立难安的感受，一种源于已死的少年带给他的怪异感受。作为借了游戏之名侵占了少年的整个躯体的半个死者而言，他仿佛理所应当也忍受这一种感受。
    但是，某一瞬，程澄的内心忽然略过一个很奇异的想法。
    或者，感受少年的那种恐惧也是游戏的必经环节。或许，那个自称为神却称自己为神的声音骨子里也留存着一些恶趣味？他是否，在这个被称为游戏世界的世界里正看着自己，看着自己妄图融入这个世界所进行的一系列的拙劣而可笑的举动。
    他这样想着，内心忽然感到一种毛骨悚然。
    在这样一种被恐惧的感受侵占这的关头，少年这样想道，像是脆弱的魂魄忽然被他自己给分成两个部分了。一半被恐惧沾满，另一半却是一种无论如何也无法言说的古怪感受，古怪到他只能够紧紧地皱着自己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