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慕寒拉开车门将背包朝后座一甩，坐到驾驶位上，待顾黎跟着上了车，一脚油门车子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
    一路不停歇，足足跑出十多公里，直到远离高楼林立的街道，当周围只看得见树林和蜿蜒的林间小路，厉慕寒才放慢了车速，最后将车停靠在一片田野旁。
    厉慕寒跳到后面座位上整理从超市带回来的物品。半晌，拿着一个袋子返回驾驶位，袋子上还用塑料绳绑了一个老土的蝴蝶结。
    厉慕寒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田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袋子递给副驾驶座位上的顾黎，顾黎明显有片刻的疑惑，一时弄不清厉慕寒的意图。
    “给你的，呃…礼物。”后面两个字说的很小声，在他看来这样的礼物着实寒酸了点。
    顾黎没想到这人在后面翻找半天竟是在为自己挑。。。礼物。在厉慕寒略显尴尬得目光下顾黎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件叠的方方正正的衣服。没多说什么，顾黎直接在座位上脱掉了原来颇为碍事的上衣。
    没想到顾黎会直接当着自己的面更换衣服，厉慕寒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扭向车窗的方向。
    顾黎换上新的衣服，没想到竟意外的合身。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气氛微妙。感觉顾黎已经换好衣服，厉慕寒扭捏地转过头余光扫向顾黎，似乎很合身，厉慕寒勾勾唇角，再次发动汽车出发。
    一直觉得顾黎穿着自己宽大的衣服影响了他的行动力，毕竟顾黎矮了自己一头，穿着自己的衣服不仅不伦不类还拖沓碍事。方才在超市准备离开时，刚好无意中发现不远处的服装柜台，虽说是运动装，谈不上多好看，想着聊胜于无，动作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
    厉慕寒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顾黎，顾黎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除了刚开始的几天，之后的时间里他基本自己能做的事情从不会麻烦厉慕寒动手。不过总归是照顾他了一段时间，又有自己的号码做对比，还是可以猜测出顾黎穿衣服的尺码。事实证明，自己挑的很合身。
    当空的太阳明媚热烈，炙烤着大地，空气里随着微风带来一波波热浪，路上没有了以往的车水马龙，到处一片萧条景象。
    厉慕寒原是军人出身，满怀正义和奉献精神，现在毫无用武之地，不由得心中感慨。不过他并非愚忠认死理儿之人，是非黑白心中有自己的计较，既不会纠结于生命凋零更不会伤春感秋，眼下的无力感全部来自对未来的疑惑。
    反观顾黎，一个从小被培养的杀手，善恶曲直自有一套处世准则，旁人生死乃至人类存亡于他不过是镜花水月丝毫不在心上。很多时候他更像是戏台下一个观戏的看客，任你在台上哭笑怨怼人生百态，皆不入我心。
    厉慕寒侧过头看向副驾驶位上的人，那人正闭着眼，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仅仅只是闭目养神。此时此刻的顾黎看上去不再是冷酷无情的样子，卸下防备的他反倒更像随处可见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大学生，身上满满的朝气与活力，让人想象不到他早就已经有24岁了。
    前几天救他的时候，那个猥琐男说过顾黎是排名第一的杀手，要不是之前无意中与他交过手，厉慕寒一定会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听错了，明明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怎就成了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顾黎随意地靠在椅背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道阴影，阳光跳跃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宁静，仿佛窗外的狼藉景象都无法撼动这份宁静一丝一毫，但是厉慕寒知道这个人清醒着的时候，眼里永远只有冷漠和疏离。
    收回视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以前听说杀手一般都是相貌平平穿着普通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引起其他人过多的关注和注意，出任务时更容易得手，反观他，长的这么妖孽想让人忽视都不行，这么显眼也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执行任务的。”
    忽然，原本闭着眼睛的顾黎睁开双眸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身旁的厉慕寒，接着再次闭上眼睛，这次真的是睡着了。
    刚好厉慕寒收回视线，错过了顾黎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公交车早已驶出市区，现在的位置已经算得上是市郊，可是道路依然算不上畅通。想必电讯公司的信息让很多人想要逃离这座城市，所以公路上出现了大拥堵现象，惊慌导致损毁的车辆比比皆是，这就导致了原本已经拥堵不堪的道路雪上加霜，更有甚者随意将汽车搁置在公路中央，总之一切失去了秩序，所有的事情变得混乱不堪。
    一些车辆车门大敞驾驶员不知所踪，还有一些驾驶员死在了座位上，由于安全带的缘故，即使死去尸变也仍然被牢牢绑在座位上无法挣脱。正是因为这些车辆，厉慕寒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在以龟速前进。
    厉慕寒尽量避开坑坑洼洼有障碍物的地方，试图将车子开的平稳一些减少颠簸。顾黎难得睡的很熟，他不想吵醒他。
    开始的时候，顾黎不过是闭着眼睛思考下一步该作何打算，后来随着车辆轻微地摇晃，顾黎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不要。。。不。。。我下不去手。。。”猛地从迷蒙的状态清醒过来，顾黎拍拍有些隐隐作痛的额头，发现车子再次停靠在公路旁，厉慕寒却不见了踪影。
    一贯没什么表情的顾黎竟然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看了看车内的情况，发现装着物资的袋子也一并少了两个，瞬间车内的气压又降低了几度。
    厉慕寒收拾好食物升起火堆来到车旁准备叫醒顾黎吃饭，刚走到车窗前见他皱着眉头表情有些阴沉。以为他是才睡醒有点起床气并没有在意，敲敲车窗，谁知来不及说话顾黎推开车门便朝自己挥出匕首。
    “醒醒。。。是我。。。”厉慕寒边闪躲边对着顾黎喊道。
    回过神的顾黎发现来人是厉慕寒，及时收了刀锋，刀刃划过厉慕寒身旁的树枝，树枝应声而断，见状厉慕寒猛拍自己胸口，“好险。。。大哥，能不能看清再出手，我差点英年早逝成了你的刀下亡魂。”
    顾黎深陷噩梦中懒得理他，转身朝着火堆走去。厉慕寒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甚至有些无法想象这个人以往是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才会让一个人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依旧被本能支配着出手。
    看见厉慕寒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厉慕寒，我饿了。”
    厉慕寒丢开思绪跑了过去，知道那家伙喜欢相对素一点的食物，当时整理物资的时候便将为数不多的蔬菜一起打包带上了车。方才挑挑拣拣一番，剩下没腐烂还能吃的实在少的可怜，只够吃这一顿。
    简单用调料混着做了小菜，洗了米加了些绿豆煮的烂烂的，清热解毒降火消暑，关键适合顾黎。
    之前顾黎在车里换衣服，厉慕寒注意到他背上的伤已经愈合结痂，那一瞬间厉慕寒觉得之前的辛苦和冒险都很值得。即使顾黎现在每天脸色都是臭臭的很冷漠，没有先前生病时软糯可爱，自己仍然还是觉得他能跑能跳的样子让自己如此顺眼。
    不知道为什么顾黎今天的气压很低，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厉慕寒没有笨到真的会开口去问，只好找其他的话题同他说，“这些菜是之前家里买的，放在冰箱里，可能不是很新鲜了，不过我看你一直吃的比较清淡，想必是喜欢吃的，呃。。。如果不好吃，下次运气好的时候说不定可以遇见个菜地什么的，到时候我们摘一些新鲜的，或者等有机会安定下来我们自己种一些，这样你随时想吃随时可以去地里摘，最好先弄些菜种子。。。”
    “不用麻烦。”打断厉慕寒，顾黎盯着锅里冒着泡的米粥出神。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即使厉慕寒对顾黎还停留在有兴趣的层面上，听见他说不用麻烦了还是让厉慕寒一阵烦躁，好像这个人随时随地都在想着离开，厉慕寒并不想这种事情发生。
    顾黎认为自己麻烦太多，没办法过厉慕寒说的那种安定生活，更不希望有一天会连累到他，现在少一些牵绊，到时就不会有许多遗憾。
    吃过饭，两人默契地避开之前的话题。
    “我们现在要去的是我之前当兵的部队，我想去碰碰运气，如果他们没有转移或者对当下的状况没有启动应急措施，我会试试看可不可以让他们先带你转移到安全一点的地方去，”厉慕寒拨弄着火堆里烧的通红的树枝，“好在你已经不再发烧，伤口看上去也在结痂愈合，不过如果不注意，我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老了的时候可要遭罪了。”
    顾黎没说话，低着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厉慕寒以为他同往常一样不会有什么异议，就听顾黎说道：“我能照顾好自己，不用你担心。”
    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厉慕寒不介意的笑笑，解释道，“我没觉得照顾你是麻烦，当然我想你也不需要我特殊照顾，我只是不想那么漂亮的身体上再出现什么其他疤痕。”
    回应他的是一道刀光，厉慕寒也不闪躲，匕首钉在他的脚边，厉慕寒面带微笑看着顾黎，笑得开心。
    顾黎脸上挂了一层冰霜，唯独红了耳尖，“下流。”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酷酷的杀手，竟然因为自己给他擦了一次身体就羞红了脸。厉慕寒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恶趣味地喜欢上逗弄这个外表冰冷，内里容易害羞的人。
    有一瞬间厉慕寒觉得两个人就这么生存在这乱世里的感觉也很不错。接触越多，他越确信顾黎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酷无情，这种发现让厉慕寒很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