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一章。将醒。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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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发中年修仙者还未苏醒,就屡次听闻战鼓声传来,那黑甲少年在此时便无法等候,召集了人手镇守城门。
    不知怎的,敌人却越战越勇,黑甲少年苦守三日,未曾合眼,劳累加身,眼里满是腥红的血丝。
    而他们待在营地之中,看着前方抬下来的伤患,有些今日被抬下来,第二日便又上了战场,而有些则再无机会见到隔日的朝阳。
    这三日,每当战鼓声响起,这位修士便会在昏迷中给出一些反应,都是挣扎着要醒来的模样,可这只会让碧青洲更不好替他医治,毕竟修复灵府时他的精神动荡也会影响医者,若是有万一,他的灵府无法修复即将坍塌,碧青洲没有及时离开他的灵府,那将被永远困在虚无中,与这位修士一同陨灭。
    因此苍梧涯守在外边时,又加上一层隔音诀,以防万一。
    就在第三日的夜幕落下,在城墙上的黑甲少年看着城下蚂蚁似的敌人,黑压压的站成一片,纷纷点起了火光。
    登时,城外亮成一片,照亮了护城河以前的一片猩红土地,城外已是围城之势。
    将是又一场恶战。
    夜半,战鼓声又响,碧青洲堪堪止住他灵府坍塌的趋势,这才回神,抬头望出去。
    士兵训练有数,即便是围城的困境,也没有慌乱。
    只是人人都已经很疲惫了,看起来他们来之前已经经历了几场恶战。
    碧青洲暂时停下,起身往结界外走去,姚秉初连忙给结界开了一小道出口,碧青洲只是站在那出口的位置同苍梧涯说:“那少年,该醒了。”
    苍梧涯说:“前一日他来过了,已经在结界外跪谢过。
    不过他似乎与卯儿和长空相识。”
    “!”碧青洲脸上的疲惫因这个消息而全然褪去,惊喜道:“我要见他!”
    “师伯!我也去!!”姚秉初想要跟着,被碧青洲拦下。
    “里头的伤患还离不得人,梧涯,去请他来见我们。”碧青洲转头使唤苍梧涯,被唤名字的苍梧涯一愣,挂着笑意屁颠屁颠的就过去了。
    只是他去时那少年刚歇下,还未醒来。他睡的是普通的军帐,许多伤患被安排在这,小军医在期间窜来窜去的。
    苍梧涯见状没有过多打扰,只在帐外看了一会,只好回去告诉碧青洲:
    “他又睡着了。”
    碧青洲点头,体谅他的伤势:“无碍,他体质算不得好,应当是常年被喂了什么药。
    待他再来你叫我。”
    没有多久,战事又起,敌方趁夜色偷袭。黑甲少年根本来不及好好歇息,连忙披甲上了城墙。
    送来的守城将士有的被巨石砸伤,有的被火油箭引燃烧伤,咒骂哭喊声将少年唤醒。
    他急忙的起身,却眼前一黑栽倒过去,小军医连忙去扶他,并告诫:“你醒了就别再添乱了!我才把这几位兄弟止了血!”
    那少年眼神恍惚,缓了一会又惊讶了一下,而后打量了军医的神色,才哑声开口询问:“翎……单将军呢?”
    “在主帐呢!你若是大好了便赶紧出去!”小军医对他没有半分好脸色,喊道“来,有个空床位了!方才那个左侧大腿断了的兄弟!”
    可没人应他,小军医神色一暗,又叫了另一位,这位应了声,只是人在角落,又不方便行动。
    被救的少年连忙去搀扶,将那伤患搀扶到他所躺的位置。
    他没有怨言,只有心怀着愧疚,拖着刚刚苏醒过来期间没有任何补充的病弱身体,笨拙的给小军医帮着忙。
    方才给他脸色的小军医也没再说他,只是又让他打了一会下手,待到这件军帐中没有需要再医治的伤患了,才让他出去。
    他带着一脸没有掩饰的担忧与愧疚,连忙去主帐寻单翎。
    少年刚到主帐便被护卫拦下了,可营帐里看护的人松了口,又改了口说放他进去。
    他到营帐内走到营帐后,那张熟悉的脸此刻苍白得没有血色,他焦急的要上前,却停在了三米外。
    这是她清醒时定下的界限。
    三米内她床榻边照顾着的,是在宫中喝醉又被下药的那晚,拿剑对着他的单家军——单从一。
    单家军中最忠诚的一部分人是由单家旁支和孤儿组成,其他便是在漫漫战事中,一一向单家靠拢并臣服的军士。
    从一便是单家收养的战孤之一,也是单翎最信任的部下之一。他在单翎刚来到边关时,就与她相识,一伙人打打闹闹的长大成人,新兵换老兵,小将军代替老将军扛住大旗。
    从一不明白也不清楚单翎心中眼前这个邋遢小白脸的地位,可从卫叔颜邋里邋遢的逃命似的来到这,没有被赶走,也没有公然与单翎相认,他便知道,兴许是那忠国公二公子与翎翎都默许的。
    翎翎不得与他太亲近,但忠国公府的愿意替她隐瞒卫叔颜的下落,让宫里的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作为代价,他们偶尔需要听从忠国公那位的安排。
    只是这次,忠国公府的那位判断失误了,将国师大人牵扯了进去,又让这小白脸身涉险境。
    这才,连带了单翎身受重伤,怎么也没有苏醒迹象。
    那忠国公府的都来了好几次了,怎么说怎么道歉,单翎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像是没有求生的意识。
    他近日就身为从小看着单翎长大的哥哥,自作主张,让卫叔颜试试看。
    卫叔颜不知他能留在军营其中细节,只觉得现在单从一的眼神很复杂,怕也是看他不太顺眼的。
    本想拒绝,奈何无法抗拒这可以打破她画下的的界限,可以知晓她是否能够成功苏醒脱离危险。
    “你喊喊她吧。”
    卫叔颜闻言,不敢一口应下,恐她醒来会因他的靠近而恼火。
    从一不理会卫叔颜心里的小九九,只主动起身让出她榻边的位置。
    “我试试。”卫叔颜恭敬道,缓缓在单翎面前跪下,仔细的凝视她的脸。
    他在皇城实在无法待下去,那些个层出不穷的媚药,各个奔着毁了他的身子骨去的,防不胜防,当药都下到他院子里的打小养的小狗身上时,他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开京城,游山玩水去。
    可一路上碰巧偶遇的公主,被误入的私汤,让他几乎无处可逃,无法招架。
    他决定不再游山玩水似的逃了,他直接偷偷摸摸的躲到翎翎的身边,单家军作为陛下无法直接插手的军队,公主更是不可能有涉足的机会。
    他来到军营之中,闻着脏与汗臭腥味入睡,却是他这一路来睡的最安稳的一夜。
    卫叔颜走上前,在榻边屈了单膝,跪下道,如同话家常般同她说话:
    “单翎,数月过去,未祝你们新婚大喜。”
    “还可以叫你翎翎吗?”
    单从一听这个称呼只觉得肉麻,鸡皮疙瘩了抖了一抖,嘴都快撇到下巴尖尖去了,他摇着头默默的出门站岗去了。
    听着耳边阵阵战鼓声,两个主心骨却一同倒下了,这也让黑甲的少年很难扭转局势,所有人包括他,全都在等待着主心骨醒过来,引导他们。
    卫叔颜并不觉得肉麻,从小就这么叫她,若不是为了避嫌,他从未想过要换称呼。
    待单从一出去后,他才敢说一些单翎也不知道的事。
    “我们已经很久没通过信了。”卫叔颜说,“当年单将军和夫人出事时,天师担心你的安危,要将你带在身边,带你离开京城。那晚你翻墙头来跟我约好每月都要写信来往。”
    “十三那年,我并非故意不回信。”
    “那些年的你寄回来的信件,总有被人拆过的痕迹,我想查出是谁拦了你我书信。”
    “而后遇上了些……不好说,也不敢同你说的事情,惹上了卫家不能得罪的人。”
    “你睁睁眼,我再同你细说,好不好?”
    卫叔颜轻拽着她的袖子,试图找到一丝一毫,她将要醒过来的迹象。
    可是没有,卫叔颜揪着心,担心她听不见,更担心她醒不过来。
    他没得办法,只得继续讲起后边的事情。
    “你连续三个月问我为何不回信后,便狠下了心再不来信。”
    “我其实有回,但被人劫去了。后边没等到你的信,我还以为是驿站的办事不力,没能将你的信按时送到。”
    “又等了半年,才发现你确实是不来信了。”卫叔颜苦笑一声“那时起我才不寄信了。
    但我写给你的信至今也没断过,都收在了我房中暗格,只是寄不出去罢了。
    我原先想等你回来,再当面同你说清楚,一年,两年,三年……我倒也没想到会这么久。”
    “我从前不能说,生怕拖累你,旁人只知道你我两家是邻居,只是邻居,也只能是邻居。”
    “翎翎…”
    “快些醒来吧,我需要你。”
    “你的兄弟们需要你,他们正奋力抵抗着呢……忠国公府,也需要你。”
    ——————
    单翎愣怔的抬头,问刚成亲的夫君:“诶?啊颜,你可有听见什么?”
    在卫叔颜的院子里,他的与翎翎一墙之隔的小门已经重新修整,修成了一个月洞门。
    她坐在廊下,荡着腿,后仰着用胳膊撑着,看月洞门另一头,她的院子里,啊娘正拧着爹爹的耳朵数落着。
    卫家老爷子在劝架,天师大人也打算劝,却被啊娘狠狠的骂了回去。
    而他们争吵的源头,不过是单翎要不要领命去边关守城。
    啊娘说才成亲几个月啊,刀剑无眼,当心上的去战场却回不了乡!
    爹爹反驳啊娘,说囡囡的年纪正是闯的时候!
    这事啊颜虽然已经知道,却未真正同她说过自己的想法,眼下正是好时候呢。
    “啊颜,我……”她话未说完,卫叔颜已经在她身边坐下,和蔼又温柔的笑着,将垂到她鼻梁上的碎发别到耳后。
    不经意间拉近了距离,而后轻轻的吻上。
    她不习惯闭上眼睛待人宰割,以至于成亲以来,所有亲密的事情都要睁眼看着,看着卫叔颜在情动时,微皱的眉头,和轻颤的睫毛。
    这些都让她满心的欢喜。
    只是这次,卫叔颜睁开眼睛,与她对视,带了些许的不舍和眷恋,却又有些严肃:“翎翎,他们需要你。”
    单翎愣了一下,见他神情如此严肃,懵了又懵,而后反应过来:“是啊,边关的百姓需要我们镇守着才能平平安安的!”
    卫叔颜安静的看着她,许久没出声。
    成亲这数月,她很久没见到卫叔颜露出如此怅然若失的难过模样。
    咦?
    单翎的思绪一滞。
    我曾见过他那般怅然若失的难过模样吗?
    单翎正想着,啊颜又开口了:
    “翎翎,你知道我说的哪些人。”
    “翎翎,我也很需要你。”
    “但是他们更需要你。”
    单翎的脑壳都因为他的话而疼了起来。
    她那颗因为啊颜悸动的心,此刻也因为他而抽痛,无法克制的心痛,让单翎感到困惑。
    她抓住了啊颜的衣袖,这份心痛让她感到窒息,并不可抑制的渴望新鲜的空气。
    “啊颜,你在说什么?”
    她紧紧抓住袖子,企图找到缓解疼痛的突破口。
    现实中,她的手,同样紧紧拽住卫叔颜的袖口。
    “!”大喜过望,卫叔颜连忙冲着外边喊,“大哥!单哥!”
    单从一匆忙从帐外跑进来,一看,单翎竟然真的有反应了,能够抓住东西了!
    “呵…”单从一拍了拍卫叔颜的肩膀,表示认可。
    但疼得卫叔颜连连倒抽气。
    单从一问卫叔颜如何让单翎作出反应,卫叔颜只说同她说些家常话、说说琐事,不敢说是说一些从前藏着的话,藏着觉得这辈子都不会让对方知晓的话。
    单从一连连点头,原来看护伤者还得同她说话家长里短,好像确实又听兄弟们说过类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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