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闻与莘起身，环视了四周，眼中的好奇不比宿晞金少。
    这一室空荡荡的，比她的住所空荡了许多，却一点也不脏，没有尘埃没有蛛网。
    笑长空对一间空屋子并不感兴趣，他径直来到屋门处，趴在窗前听了一会，发现此处来的人少，静静等候了一会，便推门出去。
    闻与莘连忙拉住他胳膊，压低声音：“诶诶！诶！你等等，你别急啊，万一出来被谁发现了……”
    巧了，我在。
    我也是听见门吱呀的开了才回的头，不知怎么的他们两挽胳膊在这么边边的空屋子里。
    笑长空见她确实没事，当即笑脸就扬了起来，正要叫师姐，却因为这几日的男鬼缘故，一时卡壳。
    眉卯氷轻轻一点头，也一扯唇角，小声道：“打扰了。”
    眉卯氷没在多说也没多看一眼，眼神一歪，看着斜侧的地面，顿了一下，回身继续走了。
    “卯儿？你猫哪去了！”稚嫩的童声传来时，闻儒笙也一把将杵在门口的两人拉了进来，并将门合上，立即蹲了下来。
    闻儒笙压了极其低的声音：“你们站这么高！生怕不会被小姨发现啊！”
    闻与莘连忙猫腰，笑长空也蹲了下来，扯开了挂在他身上的手，笑意也尽数褪去。
    闻与莘一愣。
    未来得及神伤，宿晞金青蛙步走来，在笑长空另一侧冒头：“那小孩是谁啊？”
    闻儒笙看了看笑长空的脸色，把方才看见的悉数在脑子里消化了，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有宿晞金这个小傻子在。
    “我们家小姨。”闻儒笙如是回答。
    “……你们外婆还是……挺厉害。”宿晞金捋了捋辈分，又看了看闻家这两位兄妹，硬是夸了一句。
    “小姨的一缕魄。”闻儒笙白了他一眼补充道，随后听了听脚步声，听见小姨跟眉卯氷走远了，这才启了门。
    他拉着有些走神的闻与莘，发自内心提出疑问：“你说小姨怎么对眉姑娘这么好。”
    一边探头观察，确实没人了，才让其他人出来。
    他指了指笑长空，语气重了些：“还有你！不要一冲动就出来了！我们两会因为你挨罚的！”
    “对不起。”笑长空道歉得毫不犹豫，十分干脆。
    闻儒笙也不好多说，只得喊上表妹：“走吧。”说罢，鬼鬼祟祟的让闻与莘一块查看情况。
    闻与莘也同样鬼鬼祟祟了起来，搞得宿晞金不由自主地也鬼鬼祟祟了起来，只是宿晞金鬼祟了一会，一回头，发现笑长空只是跟在他的身后，并没有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有些尴尬。
    笑长空发现他脚步慢了，并没有觉得他的举动奇怪，只是觉得方向不对。
    笑长空嗅了嗅，觉得虽然她们正在往人多的地方走，可师姐不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来往的人太多，她们没一会就得停下，躲一会儿。
    越往中心走，人越多，几人越得压低声音。
    终于在距离人群只有两间屋子的距离，闻与莘躲进屋子里戳窗户眼偷看。
    她站在最外侧，表哥有意无意总在隔开笑长空，让她觉得安心许多。
    可还是忍不住，侧头越过闻儒笙和宿晞金去看他。
    闻儒笙察觉了视线，却不愿多管了，至少物理距离已经产生了。
    眼前三三两两的站着唠嗑，背对着她们的便是鬼问灵的本家，有血缘关系的长辈们。
    最中央看不真切，却知道也是老祖宗。
    这所谓的小姨禁地，也不过是一处与其他地方风格不一的大庭院罢了，这与闻家其他人甚至其他门徒的住处差不多，只是此处庭院最里侧只有一块祭坛。
    半圆的墙壁遮挡着最外侧，而外侧什么都没有，中间祭坛只有块石碑，深浅不一的刻着字，此外什么都没有，没有一棵树，一朵花，甚至一点绿意。
    老祖宗看着时辰，眼见时辰快到了，也没见来人，她叫来长女闻岫风：“岫风，去看看小妹去哪儿了。”
    闻岫风与闻与莘长得有八分相似，只是闻与莘更稚嫩许多，闻岫风更不近人情一些的模样。
    闻与莘看见母亲走近，还是忍不住脚一软蹲下了。
    只是闻岫风没有发现她们，一扇薄薄的木门之隔，四人都清晰的听见她喊了几声：“姻颜？姻颜？”
    闻岫风走的方向是笑长空感觉师姐所在的方向，有些担心，便从窗户的方向打算翻出去跟上。
    临去前被闻儒笙拉住了，笑长空回头安抚他：“你放心，我就去看一下，就算被逮到了也不会供出你们的。”
    闻儒笙得了准，这才放下心来：“那你自己小心，一会在此处集合，一块离开。”
    笑长空点头算是应下，听着闻岫风的声音，隔着一间屋子的距离跟着她。
    此时才觉得，还好最近半月一日也没有荒废修为，要不被发现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从中间往外围走，与他们几人最早藏的地方方向相反，闻岫风喊着喊着，突然得了回应。
    那小女孩的声音应道：“啊姐！”
    闻岫风闻声辨位，准确的推开一扇门，那是小妹的旧屋，放着她从前所穿的衣物。
    此刻小妹正拿着比她还高的裙摆，逼着这位刚来半个月，她还未见过面的贵客换上。
    “哎呀你快换上吧，这件好看！”
    “不好不好，不必了，我的衣服也挺好的！”
    眉卯氷拒绝的声音传入耳中，笑长空便紧了一分心，悄然躲在了她们所在的屋外。
    “小妹。”闻岫风唤她，带了些劝告的无奈语气，“人姑娘不乐意你就别。。。”
    她话还没说完，瞥见了屋里那姑娘的容貌，此刻才有机会仔细看清，当即就愣住了。
    “这是，这是？这是！”闻岫风一个词翻来覆去的说，说到最后带上了些许惊喜，不多时，正在屋外等着的笑长空便听见阻止眉卯氷做不爱做的事情的闻岫风说：“小妹拿的那件不好看，你看我拿的这件，换这件，这件好看！”
    小妹抬头一看：“啊姐，这不你送我的吗？”
    闻岫风信誓旦旦道：“我送你的才好看！你看看你买的都是些什么？，都是绳子绑腿上绑腰上好看吗？那布料风一吹剩下啥，就剩下五花大绑的腿和小蛮腰！”
    笑长空一顿，又一顿，再一顿，想了想，要不先回去吧。
    “她本来就身材好！穿穿怎么了！”小女孩的声音不容置疑的喊。
    眉卯氷欲哭无泪的捂着自己的肩膀：“我觉得……我的练功服就挺好的。”
    “不行！”小女孩连连摇头。
    “太土了。”闻岫风锐利的点评。
    “……”眉卯氷被说土了之后，狠狠的沉默住了。
    不是说脸就是最好的时尚单品吗！怎么说我土！
    闻岫风在一众衣服里挑挑拣拣，随后抬头看了眼窗外，判断了一下时辰，说：“小妹，时辰不早了，要不你先过去，我帮她换好衣服就来。”
    “也行，卯儿，你换好了就来。”
    小姑娘说罢，踮脚脚想摸摸我的头，却没够到。
    她刚露出一丝沮丧，我就蹲下来，让她的手能够到我的脑袋。
    柔软的发丝被小手打乱，小孩鬼心满意足的笑了：“一定来哦，我先去了。”
    “嗯。一定去。”得了我的答应，她这才蹦蹦跳跳的开心的离开了。
    待她走远，我才与身后的人攀谈，由于是第二次见，我只知道她的身份，只能叫她：“与莘阿娘。”
    我刚叫出声，她就已经皱起眉头，摩挲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满道：“别别别，搞得我好像凡间没有名姓，只为夫君生儿育女的一个无名氏一样。”
    她介绍自己道：“我叫岫风，老祖宗的长女，你也可以叫我大姨，或者岫风姨。毕竟我辈分和岁数都在这摆着了。”
    “岫风姨。”我唤她。
    她这才满意的挑眉又点头应我：“诶！”
    “来来来，时间不多，来挑选衣服。”
    她推着我接着选，许多款式我却只能摆手拒绝。
    “你怎么这么古板？这不都是年轻人该穿的吗？”
    岫风姨举着一件超级低的交领裙，看得我直摆手拒绝。
    “不行不行，真不行。”
    她不满，小丫头怎么这么倔！伸手就来扒：“你就试试！保证好看！”
    不多时，她发出讶异的声音：“这是？这是？这，这，这。”
    岫风姨错愕的看着我，看看我懵懂的眼神，又看看我的胸口身前的伤。
    她久久不能言语，刚要说话，却如鲠在喉。
    她手颤抖着，轻轻的想要抚上我的伤口，却迟迟不敢下手。
    “这，这。”她嘴里似乎说不出别的话，只有这一个字翻来覆去的说。
    我咧开嘴宽慰她：“没事。早就不疼了。”
    她瞪大的眼睛唰的红了眼眶，不敢再看我，我胡乱拢了拢衣服，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她：“真不疼了。”
    她抿着嘴，咬了一下下嘴唇，只是想了想自己的女儿，倘若也受了同样的伤，那眼泪就止不住。
    她拧紧眉头努力撇过脸去，不想让晚辈看见，她深呼吸几口平复心情，最后一把将我抱进怀里，紧紧的，摸索我的头发：“孩子，你受苦了。”
    我还好。
    真的还好。
    那时很疼，还以为要死了。
    但都已经过去了。
    闻岫风这才选了一身红深红色高领的无袖衣物，下身是黑色的，却又在暗处时能显出深蓝类似金属的反光。
    双囍被当成一个装饰围在了脖子上，假装是个围巾帽。
    “好看的，好看的。”闻岫风一边帮我整理着，一边抖腿。
    等我回过身才发现，她是把我穿旧的练功服给踢到了角落企图藏起来。
    ……
    可以得见，岫风姨是真的嫌弃那身衣服土……
    我还不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只知道这处平日都没人来，今日忽然一下来了许多人。
    应当是什么节日。
    “今日的她的心智和平时不太一样。她似乎不是个小孩？”
    眉卯氷问起岫风姨，岫风姨在前头走，脚步停顿了一下，但步伐依旧带风，往前走。
    “她是我们小妹，姻颜。走的时候才二十出头。
    若是还活着，如今也该四十五岁了。”
    “……节哀。”眉卯氷想了半天说不出什么安抚的话，只得说这么一句干巴的节哀。
    岫风摇了摇头：“不听劝，该的她！当初就该打断她的腿！让她爬都爬不出这鬼问灵！”
    眉卯氷听着她的气话，可没忘记她方才一边喊着姻颜的名字，带着的那份担心。
    笑长空也跟着她们，翻回了他们躲藏的屋子，眼前看到的是闻与莘和闻儒笙两个人在静音学猴叫。
    两人指着外面面面相觑互相叫了半天都很震惊的模样，却愣是没发出声音。
    笑长空不得不走到唯一的正常人——宿晞金旁边，宿晞金费解的看着她们二人，笑长空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如实回答：“这将没见过世面的，看了一出变戏法就叫成这样。”
    “什么戏法？”
    “小孩变大人。嗯？”宿晞金看了看笑道长的手，“你受伤了啊。”
    “我没事，翻窗刮的。”
    “哦。”宿晞金看了他手上和手臂上的血痕，还有他的指甲里的血迹。
    无一不证明着那是他自己抓的，虽然有疑惑，但是宿晞金觉得事不关己，还是不要了解的太多了。
    抱有同样想法的闻儒笙连问也没问，他盲猜与眉姑娘铁定有关系，或许两人大吵了一架？不敢问，倒不如找个机会问问眉姑娘，至少眉姑娘不是个疯的。
    闻与莘默默的看了一会，决定继续看小姨好了。
    反倒是看大家太淡定的宿晞金不自在了，从衣兜里拿出了一瓶膏药递给他：“喏，用了不会留疤的。”
    笑长空刚想下意识的拒绝，却停住了，接过的时候道了声谢：“谢谢。”
    “哼，这有什么，本少爷多着呢。”宿晞金自满的笑，笑长空需要他的药诶，从不顺眼到接受他的东西，这不就是友谊的开始吗？
    宿晞金相当的开心，直到闻儒笙和闻与莘默默走过来，伸手。
    闻与莘：“我为了你小子挨了好几抽，小腿都肿了！”
    闻儒笙：“我就不必多说了吧，抄书的那日日夜夜，你不都看在眼里吗？”
    宿晞金是真没想到，这两人来真的。
    出门在外没带这么多，他咬咬牙，还是一人给了给了一瓶，却是不同药效的。
    “闻姑娘的是养颜的。闻公子……就剩这个了。”
    闻儒笙接过宿晞金给精致瓶子，里边的的药水似乎还有些亮粉，看起来不太像能吃的东西：“这是什么？”
    “额……吐真剂。”
    闻儒笙看看手上的药瓶，用一副”你觉得我需要吗？”的表情看了看宿晞金，又悄悄看了一眼笑长空，实在不敢说出心底话：我觉得笑道长好像比较需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