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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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巡五年——
    临川侯反了!
    一时间稳如磬石的北?动荡了起来,因为临川侯造反打的是前夏国太子燕以藏的名号。当第一个传令兵把这个消息呈倒皇上面前时,在场的人都看见了皇上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很难看!然后有人又觉得自己是眼睛花了,因为皇上在愤怒之后竟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濮存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怒还是该喜,云离开了,临川侯叛乱了……前一刻还在为着那人突然消失自己却不能大张旗鼓的寻找而忧心,下一刻却收到燕以藏要复辟夏国的消息——不管这复辟的是真燕以藏还是假燕以藏,太过巧合的事件让他猜出了事情大概的来龙去脉,也生出矛盾的心情。
    司徒归心的反叛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濮存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他的矛盾来自于那个无情离开他的人。
    云很单纯——单纯到平庸无争,这是他的命运决定了他的性格。但是濮存知道他的单纯并不代表着他很蠢,既然如此,就说明云在离开时就已经知道这一走就会走道和他对立的立场上去,可是他依然离开了——这代表什么?这代表着自己已经被他真正的放下了!
    一直以来占着主导地位的人都是他,这不是他能够容忍的结果,他也不允许那人就这样说放手就放手。
    御书房里,被点名留下的朝臣看着年轻俊美的君王一脸玄妙表情的安排着征讨叛逆的相关事宜,那波澜乍惊之后沉稳让各位大臣们心颤。这有条不紊,详备周全的决策分明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拟定下来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年轻的君王早就不动声色的做好了对付临川侯的准备!这是怎么样的一份心计啊!
    没有人会忘了,多年前当今圣上以幼子之身前往夏国作质子,许多人都认为他是有去无回,太子的身份也是形同虚设了,没想到不过数年时间他却里应外合,订出了一连串的计谋让北?并吞了夏国。若要将灭夏的功劳分成十分,其中就要有六分功算在这位年轻君王的头上。再加上他以巧妙的手段在众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竟然逼反了如日中天的凤翔王,最终坐上了龙座——这样的手段和心机怎不让人心颤心惊?!
    这一次临川叛乱怕是在自寻死路了!
    这些个大臣混迹官场也是千锤百炼的老油条了,心里有了计较,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老老实实的听从濮存的吩咐回去准备,纵然有一二个另有打算的,现在这番情况也足够让他们打消心中的‘打算’了。
    待到各大臣都离开后,濮存挥退一众宫人,独自来到庭院深锁的离宫。云已经搬出这里一段时间,没有人需要伺候那些宫女太监也乐得轻松,现在竟然连离宫的清洁都懒得打扫,濮存独自前来也不见里面有小猫三两只,这般的玩忽职守若换在平时定然会引来濮存的震怒,可是现在他需要的是清静,没有人打扰的绝对清静,所以也不去计较那么多了。
    闲庭信步的穿梭于离宫之中,虽然已经绝少再来这里,可是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有些深刻在记忆里的东西是想忘却忘不了的。
    推开东阁的井字雕花檀木门,浓烈的纸墨气息扑面而来——也不管桌椅上的灰尘是否会弄脏了衣服,便随意的一坐捡起桌上一大摞诗册子中的一本看起来。上面的字迹是濮存所熟悉而又陌生的,这应该是云平日摘抄诗词的册子!翻了两页发现里面抄录的全是些凄婉的词句也就意兴阑珊起来,那些词句间的悲愁无奈像是化到了空气中,让书房里的空气也沉闷了起来。
    起身打开紧闭的窗户,外面的风吹了进来扬起细屑的粉尘,迷了濮存的眼。朦胧的视线中是一团团紧簇的洁白的花,他这才想起是春天了,院中这片梨树正是开得灿烂的时候。
    一直以来云就不是好学的孩子,他情愿在这离宫有限的空间玩那些在濮存看来很幼稚无趣的游戏乐此不疲也不愿意静下心来好好看一看书,直到后来发现了那条通往宫外的秘密通道,书,更是成了和他绝缘的物品。
    可就是那么一个不爱读书的人却抄了这么厚一摞的诗册子,上面还细细的用朱笔作了批注,这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养成习惯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困惑的问题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答案,濮存想自己真的是忽略了很多东西呢!曾几何时,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龙飞凤舞鬼画桃符的人竟然练出一手好字了?!
    诗册上的字迹就像是从字帖上描摹下来的一样,秀丽端正,只是工整之余却缺乏了灵动生气,就像写字的人一样成了无风的湖水,无波无澜的平静到了冷清。
    但凡他能够惊起一丝波澜让他察觉,他就是做错了什么总归还是该有改过的余地的!可是他却什么都不告诉他,什么都不让他知道,只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留下几句倦怠到极致连解释都算不上的话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那死刑犯定罪还需有一纸公文做结案陈词呢!难道他这个做皇帝的就连死刑犯都比不上?濮存不甘又心痛的想。
    这人世是不是太无常了?!以前不在乎的时候明明近在咫尺垂手可得,现在放在心上了就变成了水中月天上星,握也握不牢,抓也抓不到!那人合着是应了他的名字一样,一个不小心就随风飘走了!
    属于君王的感伤在如雪的梨花下显得更加得寂寞了。
    回想起从前,云是最喜欢这院中的几棵梨树的,春来时总爱爬上树摘一怀的白花往他头上撒,见他恼了,还不识趣的直说些什么‘这样看来越发标致了’的胡话。终于有一次他气急了拿竹竿将他从树上打了下来,摔得头破血流的样子连他看着的人都觉得心惊,可当奶娘问起时却什么都不说,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掉了下来。
    濮存知道,那时候云要是实话实说只怕他真会吃不完兜着走,可那会儿毕竟是小孩脾气,就算知道了云在袒护自己还是说不出一个谢字,没想到最后还是云跑来向他道歉两人才算和好。
    呵!想到云脑袋上包着白布还一瘸一拐的拿着几颗果子来向他道歉,濮存就忍不住笑了。
    “存存,给你!这个是皇上知道我受了伤特意拿来个我的,很好吃的!”
    “那又怎么样,管我什么事?!”
    “可是我想请你吃啊,你吃了就原谅我好不好?”
    “哼……”
    “你不要生气了,原谅我吧!大不了……我再也不用花撒你了,等秋天到了我还会摘梨给你吃,好不好?原谅我……”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那时候的云多傻啊!就是因为他总是这样轻易就向他妥协所以才让自己养成了有恃无恐的习惯吧!
    “看来我现在这样的性格多半还是你惯出来的呢!都该怪你的不是?!”笑容渐渐淡了,濮存倚着窗儿低声喃喃自语,“你是该负起责任来的,怎么能一走了之呢!不能让你就这样解脱了!!”
    讨逆的大军初与临江军队遭遇,捷战连连,如有神助。就在老百姓和许多王公大臣们都认为一次的胜利是属于北?的时候局势却发生了转变。
    “你说……有武林人士帮助临江军队,让两军局面僵持不能照计划完成任务了?!可是……朝廷和那些武林人士向来各自为政,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的?”面色不善的重复刚听到的消息,濮存在片刻之后想到了一个答案——是和烈阳堡有关系吧!
    千年肉芝,传家之宝!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太监竟然在他眼皮底下翻出这么多的风浪来!不但让云彻底对他死了心,竟然武林中人都算计了进去——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棋差一招了。
    向来都是他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上,这次却让人在软了赏划了一刀,有趣!实在有趣得很!濮存怒极反笑。
    因为和云之间的事,濮存已经决定修身养性,凡事都留一线后路不想赶尽杀绝,可是偏偏对方不识时务将他的退让当成了无能,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云,你躲不了多久的!很快我就会让你再回到我身边,到时候……到时候……
    君王之威,一怒则诸侯惧,安生则天下息!
    现在有人挑战了王者的威严,所以有了战场上的哀鸿遍野,尸骨成堆。
    用你们的血肉来维护王的威严!三军将士在厮杀中呐喊。
    我只想让那个人快点回到我的身边!濮存对自己说。
    一旦发现了自己的心,就再也逃避不了了。他发了狂的思念着那个人,一日便是三秋,日日相思,泛滥成灾。如今他只想用最快捷的办法让那人回来。
    战场上传来的消息,虽然仗打得艰难可还是占着上风,只不过濮存不满意这样的局面。
    “照这样的情况推算,这仗要达到什么时候?!”坐在龙椅上,濮存不满的问着廷下的大臣。
    “回皇上,因为司徒归心那贼子打着复辟前夏的旗子,许多前夏朝的顽愚之臣已经投靠了过去,再加上那些江湖草莽从中作梗,战事比较吃紧,可能需要一年多的时间方可拿下临川逆军。”兵马大元帅依着前方领军将领回报的消息作了大概的估算。
    “一年多……”表面上不动声色,濮存在心里大皱眉头,“时间拖得太长了,有伤国之根本!众卿可有良策缩短战时?”一面问一面暗自盘算:那些掺和进来的武林中人本来就和朝廷没有多大的间隙,要离间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射人射马,擒贼擒王。只要从那所谓的武林盟主处下手就好。再来就是烈阳堡方面,需得先给他们找些事做免得他们一门心事的惦记着那千年木芝,至于他们帮助叛军的事……等以后再找机会慢慢收拾了。
    不知道皇上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大臣们为了好好表现自己纷纷出言献策。
    “临川叛军并不成气候,皇上只需加派兵马定能将他们依据剿灭。”说话的是与此次领兵作战的定波将军较好的大臣。
    “讨逆的军队已经是对方的两倍了,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朕怀疑定波将军是否有能力胜任这次的任务了?”濮存摇头拒绝。
    “臣以为定波将军讨逆不利,皇上可另派他人前往。”另一个大臣站出来说道,同时在他心里已经拟定好了将要推荐给皇上的可以取代定波将军的人选。
    “临阵换讲,动摇军心,不可!”这个提议同样被打了回票,濮存甚至认为提出这种建议的人简直是长了一颗猪脑袋。
    “皇上……”
    大臣们三三两两提出的意见都没有被濮存采纳,反而彼此现攻坚了起来。看着堂下激烈的争执濮存只觉得索然无味——以前他是乐于看这些人为了谋取权力而丑态百出的,可是如今看了自己放纵的结果却让他烦躁起来。
    “如果没有良策就改天再议吧!朕累了。”
    此话一出,方才还在争论不休的大臣们都住了嘴。一般的情况下皇上是不会阻止他们这样的行为的,只有极少数的发怒的情况下才会这样做。有了这样的认知再用脑袋思考一下临川挂旗作乱的那位的身份……众人不禁冷汗直冒——近年来北钥国力安定,像这样的领兵征战的机会已经很少,而那些武将想要出人头地缺少不得要经历这些场面,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的出现——可是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朋友谋取利益总是要在自己身安全的前提之下争取,现在惹怒了皇上,最好的办法就是闭上嘴不要再乱动心思。
    平常时候龙椅上的那位可以称得上是脾气好的,可是就是因为这样的好脾气才更让人害怕。那些曾经惹怒他的人也没见承受过天子的怒火,只是在或长或短的时间里就悄无声息的在官场绝迹了——当今天子这种不动声色的习惯实在是比雷霆震怒还摄人啊!
    就像现在吧!临川侯反了打的是前夏太子的名号,皇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英明神武的安排部署着作战大纲,那胜算在握无波无澜的样子只叫人忽略了那前夏太子前不久才传出了与皇上的暧昧关系,据说还很得宠爱。
    可是就这么个正炙手可热的人却突然从宫中消失又出现在临江,造反了!?
    扑朔迷离!真的是扑朔迷离!接触不到宫廷内帏,所了解的情况都是捕风捉影,三分消息七分猜度!此时此刻发热的大脑才算是清醒了过来,细细一想,越发的觉察着局势的玄妙了。
    能站在这朝堂之上的哪一个不是百练成精的聪明人,察觉到自己一众人竟然是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就快大打出手了起来……利益的争夺让他们失了理智,这是很危险很不明智的,尤其是在有一个比他们都聪明的主子的情况下。
    看着这些被欲望蒙蔽了双眼的大臣们终于知道了收敛,濮存吩咐他们回去好好想想对策,然后就退了朝。
    他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儿了,以前吸引他的那种朝堂上翻云覆雨笑看百态的帝王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尽的疲倦。
    君王又怎么样呢?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有无数的臣下,可是却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可称之为朋友的人。就像现在,他和云纠缠得那么深,已经让他快失了分寸了,却偏偏碍于许多利害关系而让他无法对任何人倾诉,更有君王的尊严让他连示弱求助都不能表现出来。要是有个朋友就不一样了吧!这样就有人能开解他关心他了。
    濮存突然想要个朋友,然后想了想,他又觉得没有朋友也没关系。
    只要照着计划进行,很快的云就又会回到他身边了,到时候还要朋友做什么?有云就够了,因为他也会关心他,而且比朋友还可靠——当然他知道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先得到云的谅解。
    没关系,他有这个自信的。
    他们还有天长地久的时间在一起,从前的感情也不会说没有就没有了,以云那么软和的性子总归是会原谅自己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濮存等待着这场在他看来毫无争议的战争的结束。原本一切是可以很平静的度过,濮存已经有了部署,就算那些大臣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来也是无伤大雅的,可偏偏他们却想出来的——不但想出来了,想出来的还是一条非常阴损而有效的办法。
    于是天子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要散布安乐侯曾经是朕的禁脔的消息,打击燕以藏的威信!?”将手受上的奏折重重地扔回书桌上,濮存咬牙切齿的模样吓坏了一众宫人,“这些人倒是长本事了,刚说他们想不出好法子这就像上这么个妙计来……”他径自喃喃自语着:“若是真照他们说的去做了,就算那人脾气再好,只怕也会被憎恨一辈子了吧!”国丈啊国丈!你可真是老而弥坚了,先前害得把人弄丢的帐朕还没跟你算,你倒先算倒朕的头上来了!濮存狠狠地想:这朝野上下是该要清洗一下了,免得让人忘了他的手段!
    就在临川封地战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濮存开始为迎接云的归来作准备。
    远在临川的燕以藏,真正的燕以藏在听到朝廷那边的消息后,忍不住对身边的人冷笑连连,“看看,果然不愧是当年在我父皇眼皮底下翻云覆雨的人物,御敌的同时竟还有时间整内……你我当真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北钥在他的手上已经稳如磐石,我们又没有万全的准备,你然你也知道不是对手为什么还要冒险呢?!”旁边那人口中问着,心里却知道一切都该怪自己——是他毁了那个朗如明月的燕以藏。
    “什么冒险不冒险,都不过是一场游戏。你若怕了,只管离开,我不会拦你,也没有人会拦你。”脸上的冷笑越见刻薄,燕以藏毫不掩饰的让对方知道自己对他是腻烦透了的。
    被这样对待了,那人也不恼,一派好脾气的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知道你不会拦我,你到巴不得我离得你越远越好。可我爱你,就算你厌烦我了,我也不会离开你。”
    “说得比唱的好听!”燕以藏冷哼道:“你要做情种,不管我的事。只是不要认错了人,表错了情!”就算夏国已不复存在,他燕以藏还是有着者属于自己的尊严,这人不屑他的爱,那他也不屑去爱这人了!
    “我说过我爱的是你!”都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那人只好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告白,希望有一天倔强的爱人能够相信自己,再次敞开心扉。
    就算这话对方说了无数遍,自己听了无数遍,无奈受过的伤太深,纵然想要相信也难,因为……“你也说过你爱的不是我,我帮你把你爱的那人弄了出来,你打可以和他双宿双栖,现在却来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前些日子我已经派人送他离开了。”
    “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到燕以藏这样说,那人除了叹息还是叹息,“我不会和他离开也和他把话都说清楚了……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我,但是我会让你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终究会相信我是爱你的!”
    “会有哪一天么?”这句话燕以藏含在口中没有说出来,溢于言表的讽刺却刺伤了身旁人的心。
    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有人又送来了最新的战况,而眼下的形势并不是让他们拿来讨论恩怨情仇的好时机。
    “情况怎么样了?”燕以藏问向来人。
    “不好,非常不好!”来人神色抑郁,“属下早说过时机还没有成熟,殿下实在不应该妄动的。”说完他将愤怒的眼神投向房中的另外一人,如不是这个人的关系太子也不会这样贸然的发兵,更甚者太子殿下根本就不会想要什么复辟夏国,而他也不用背叛那个人!现在那人一定又缩回自己坚硬的外壳中了,可是这次只怕自己再也听不到他说‘只要有阿晨在就好’的话了。
    “明天让司徒归心和我一起去鼓舞军心。”不想听阿晨接下来的老生常谈,燕以藏直接吩咐道。
    “要一起去吗?可是他……”阿晨有些犹豫,因为他知道司徒归心不会愿意。
    关于这一点,燕以藏也很明白,所以他说:“直接告诉他要是明天不和我一起出现在军营,那就不用再出现了,临江侯府的人也不会再出现了!”
    “可是……”
    “好了,就这样说定了!你不是也说情况糟糕吗?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有退路了,只能想办法扭转局面,抓住军心之必要的。”燕以藏说的是大实话态度却非常的强硬,阿晨找不到理由拒绝,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要是真的照他的话去做了,只怕真得会被司徒归心恨一辈子了,所以他还想说些什么推托。
    燕以藏知道他的心思,但是他并没有让步,“就照我说得去做。”
    阿晨无奈退了出去,他想他是得不到原谅了,因为他不能忤逆太子殿下的吩咐,而眼下的局势也确实像殿下说的那样……算了,得不到原谅也没关系,反正他是料到迟早有这一天的了,就在他找到殿下,发誓效忠的那一天起。
    阿晨离开了,燕以藏身边的人幽幽的叹了口气,“你明知道……何必这样呢!?”
    “明知道?我明知到什么?”燕以藏尖刻地说:“如果后悔,当初就不该来找我,更不该答应了我的要求——既然答应了就要有承受后果的准备,我最看不起那种敢做不敢当的废物!”他的刻薄意有所指。原本是个心高气傲、孤芳自赏的人,却一夕之间顿时所有,从云端跌落,好不容易遇到个人想要忘记悲伤一切重来,却没想到来自甘作践去当个替身人家都还嫌弃不要。
    于是,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既然是没人要的,那就毁掉好了。天生的傲气不允许他在作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来,就算是受伤了,绝望了,他也决不让别人看见他的痛和悲,只是变本加厉的高傲起来。
    把那个冒充自己的人从宫中弄出来算是让自己彻底的死心,也算是最后送给他的一件礼物。剩下的,就该是自己的报复了——北钥国的皇帝,那个害死父母的罪魁祸首,说是螳臂挡车也好、蜉蝣撼树也好,总是应该在结束之前作些什么的。
    对于燕以藏和司徒归心亲上前线鼓舞军事,在临川反军中起到了很大的动静,本来被北钥大军打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军士们在燕以藏的鼓舞下奋起一拼却最终还是没有扭转战败的局面,至多也不过是多撑了一段时间。
    面对血流成河,尸骨成堆的战场,燕以藏觉得这就应该是他的终点了,但是他没有死,没有想到那人竟然会用安乐侯的安危来要挟北钥皇帝。事实上燕以藏到了现在也不能确认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到底是谁。
    相同的长相也曾让燕以藏怀疑过安乐侯和自己的关系——不止是燕以藏,只要见过他和那个安乐侯的人都会怀疑他们的关系——这也是当初那人接近他的原因,只要一想到这些,燕以藏就不禁痛恨两人相同的外貌,在想到那安乐侯竟然打着他的名号臣服在北钥皇帝的脚下,心中的怨气、怒气便无法平复,怎么也不愿意去想象自己会和他有什么血缘上的关系。
    再则就算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燕以藏孤傲,另外那人清冷,两个有都是‘伤心人另有怀抱’。云早就知道两人的关系,却绝口不提;燕以藏也不去追问。就像是一种默契。
    因为当事人都不在意了,旁人也不好在追根问底的去好奇,结果让人感兴趣的反倒是濮存和他们眼中的假燕以藏的关系。
    被擒时,脱口而出的威胁完全是病急乱投医。虽然听闻过安乐侯和濮存的暧昧关系,但是对方铁腕薄凉的形象早已深植人心,作为让他欲除之而后快的一方又怎能奢望他会为了一个人而放过他们呢?已经做好了一起赴死的准备却不想事情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你以前不是连为他死都愿意么?没想到现在却用他的安危来换别人活命……”濮存冷笑着讽刺:“陵寰呵……朕终究是高估了你!”不错,那一直跟在燕以藏身边的人就是两年前在刑场上金蝉脱壳的凤翔王。
    当初因为濮存的算计只能含恨隐姓埋名,虽然痛失一切,却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是被‘燕以藏’利用算计了,直到遇见真正的夏国太子才发现原来春狩宴上那个叩开他心门让他爱之弥狂的温柔而忧郁的安乐侯竟然是假凤虚凰,到头来自己的爱恋就像一个笑话!一心一意的付出却是连对方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胜利者有权利傲视战败者,濮存对陵寰和燕以藏的感情纠葛不屑一顾,他只想快快找到他的云,博取他的原谅,拥踏入怀。
    他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傻事——当初为什么要为了一条小小的红绳而发怒呢?!那么纤细的红绳能系住一个人么?根本是无稽之谈,看吧!现在这人不就变了心了?他为云感到不值,却又感到高兴。因为他赢了陵寰了,不是在战争上而是在感情上——这人变了心,他却还是爱着云,他认为自己是比陵寰强的!
    以绝对的优越的姿态放过了陵寰和燕以藏,濮存并不担心放虎归山,他看得出来这两人如今都已没有了染指江山的心也没有了那个能力,就算先前掀起的风浪也不过是在杯盏之中——为害甚小。
    抱着这样的想法放过了陵寰和燕以藏,甚至在知道了云的下落之后亲自前去。
    “皇上这样放过我这个叛臣好吗?”高头大马上,本该锒铛入狱的司徒归心却和濮存同行回去临川。
    “朕是皇帝,要恕一个人无罪是轻而易举的事。”濮存转头对跟在后面的司徒归心飘忽一笑,“你的事情朕很清楚。”
    “……皇上……知道!?”司徒归心大惊,揣揣的,“臣愚钝,敢问皇上知道的是……”
    “你身边的那个护卫怎么不见了?”濮存不答反问,“你也真够痴情的,被那样对待了还想着保他。真搞不懂……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挺直的眉皱到了一起,司徒归心看得出来,年轻的皇帝没有其他的意思,是真得在疑惑。
    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还是一老一实的回答,“谁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呢?虽然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人绝望了,但是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送死,那时候就只觉得宁愿自己丧命也要保住他。”
    “就算自己丧命也要保住对方?!”濮存太惊讶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他按他的想法来看每个人不都应该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最重要么?为什么有人偏偏会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是自己错了还是他们都疯了?
    “你这样所作所为简直就是个傻子!”濮存心想,原来世上不是云一个人这么傻,竟还是有人和他一样的!
    “是很傻啊!但是谁让我也是燕王室的人呢?皇上应该知道的……燕氏的人想来只对一人动心,一动心,就是生死难解……”司徒归心不甘也怨恨自己身上流淌着这样痴情的血液。痴心并不是坏事,但是对一个错误的人痴心时这样的生死难解就和生不如死没什么两样——就像他的母亲,就像他,就像那个任性的燕以藏……虽然是敲碎了自己美梦的人,司徒归心却一点也不怨恨对方。怎么怨恨的起来呢?虽然阿晨是因为他才背叛了他,但是换个角度来想,若对方针的将他看得重了又怎么会轻易的伤害呢?所以结论只有一个:阿晨不爱他,又或者……不够爱他!
    “痴情的家族么?!”夏国的燕氏却是被其他的王室这样戏称过。
    对于站在权力巅峰的人而言,痴情就是一个摆在别人面前的致命伤,太容易受人攻歼。然而现在濮存发现‘痴情’这个词真是太美妙了,因为,他的云身上就流淌着这痴情的血液,而自己……正是他痴情的对象!
    脸上挂着笑容,和煦的,连身旁的司徒归心都有一种陶然的感觉。但是,这不会是幻觉吧!这年少得志,心思诡谲的天子在他仅有的几次见面的记忆力虽然都是和颜悦色德,却从未有过这样如沐春风的感觉,现在这种温柔是真的么?
    而这样的温柔又是为了什么?或者是为了谁?
    司徒归心的脑海中隐约有什么一闪而过,只是太快了,他还来不及捉住。不过一切到了临川就会有分解了吧!他想:除了心中好奇的那个答案,还有什么能够吸引这位天子千里昭昭的赶往临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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