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初入  第十七章 尚父大人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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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中一喜,不禁睁开眼,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醉人的翠竹,那大片大片的绿苍翠欲滴。绝纤尘就立于这满目修长挺拔的翠竹间,手执玉箫在唇边悠悠然吹奏。他一身白衣卿卿,衣袂的下摆随风翩跹而舞。悠扬婉转的箫声和着林间潇潇的风,直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亮圆润。
    在他脚下芳草萋萋的丛中,三两只雪白的小野兔正怡然地嚼着青草。其中一只白兔竟调皮地跳到纤尘的脚边,毛茸茸的身体在他脚边蹭来蹭去撒着欢儿,小耳朵一动一动,忙得不亦乐乎。
    见这妙趣横生的一幕,我不禁笑得开怀。心中大为畅然,原来他的箫声也可以如此欢跃,似冰雪消融的春水,悠悠流入心坎里去。
    我并不能肯定他此刻的快乐是否就由我造成,可见他这样难得的好心情,我仍旧不由得跟着快乐起来。
    也许,真心喜欢一个人,就注定要为他的快乐而快乐,以他的悲伤为悲伤吧。
    一曲终毕,我淡笑着向他缓缓走去。
    “纤尘,你知道吗?”我抬起头,温柔地注视着他的双目,“我希望可以常常听你这样吹曲子,因为这让我知道,和我在一起,你是快乐的。”你给了我那么多我从前想也不敢想过的依赖,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只有让你快乐,我才会安心。
    他静静地注视着我,眼中含笑,深情款款道:“夭儿,因为有你在身边,我才会这样快乐。”
    一语说得我心中酸软,头一次意识到自己被如此深切的需要,一时间内心柔情似水。
    “来。”纤尘牵着我,向竹林深处走去。“看,”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间竹林精舍静静立在前方。那门匾上赫赫三个大字,字体如翠竹般修长挺拔,“……这里便是我的住处,竹涛轩。”
    我缓缓走进去,凉爽的闲庭中,翠竹依阶低吟,挺拔劲节。轩内的布置陈设无一不体现了那翠竹一般的坚挺萧疏,真真是清华其外,澹泊其中。
    我走到他的书案前,只见案上摆着一卷甲骨契文。那龟甲上大字填朱,小字填墨,朱墨互衬,鲜艳夺目。
    “什么什么……夭……夭、什么什么……华……”我一个字一个字细细看过去,只能费力地认出几个字,想不到商朝的甲骨文比繁体字更加难辨千倍。
    纤尘在一旁早被我一串“什么什么”念的哭笑不得,“这还是你那日自个儿说的,你说‘桃夭,乃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意’怎么这会儿净成了‘什么什么’呢?”
    我有些垂头丧气,心下气馁,这下可好,我是真正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花瓶”!
    “来,”纤尘拿起书案上的笔,它与我前世见到的毛笔既有相似又不尽相同,我估摸着这大抵就是毛笔的雏形了。纤尘一笔一划耐心地教着,我在一旁悉心地听。不求会写,但求会认。
    月色清澈地照耀在书案上,而我此刻盯着案上的甲骨片,已然头如斗大。想不到,在我看来再平凡不过的日常用字,在经几千年的洗涤沉淀之前,竟是如此一堆繁复的甲骨文,真真是十足的象形文字,相比之下繁体字只能算是小儿科了。
    “这个‘桃’字,为何要如此复杂呢?你看,”我在他掌心细细比划,“如此写,不好吗……?”
    看到我在他掌心比划出的这熟悉的简体字,我不禁长舒一口气,心想,还是如此看着顺眼。于是,我执笔如数家珍般急急地在甲骨片上描划。
    “你看,如此是否简约大方,更省去不少功夫?”我颇有些得意地看向他。
    他眉间轻皱,微微诧异,“你是从哪儿看来这些、这些个……”他仿佛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于是低下头细细地看着甲骨片上我刚刚描画的字。
    “唉……”我轻叹一声,“说得也是,文字是以用来传播文化,而这些字怕是天底下只有我一人看得懂喽。”
    他摇摇头道:“你知道就好。”
    “呵,我若是司掌文字的史官,定要将天下汉字统一简化,这样省下的精力够做旁的不少事呢!”我看着庭外皎洁的月色,兴冲冲地说道,似乎真的很想做一回女版秦始皇。
    “你啊……”纤尘宠溺地伸过手来轻揉我的秀发,颇有些哭笑不得,“有时还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你整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庭外的竹林在月下寂寂而立,偶尔有夜风拂过,竹叶在庭前飘落,那月色中飘零而下的叶影,狭长而萧瑟。
    清晨,林间清脆的鸟鸣将我唤醒。我缓缓睁开眼,身上盖着素色锦被,摸着身下的竹藤软床。我不知自己是何时从书案躺到床上的,只记得昨夜跟着纤尘识字学到很晚,许是他见我困得受不住,将我抱过来的。
    下了床,缓步走到外厅,却不见有人。书案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我们昨夜写的契文甲片,我细细地翻看之下,不禁心中沮丧。相比于纤尘修长挺拔的字体,我写的实在见不得人。不过转念一想,自古练字就是一门学问,比的就是时间,是功夫,想我初来乍到,能认清这些甲骨文实属不错了。
    “纤尘……”我轻唤了几声,都不见他的人影。心下有些纳闷这大清早的,他能上哪儿去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向庭外走去,清晨的竹林显得愈加清新,连呼吸间都沁人心脾。
    走着走着隐约只见前方竹林深处,置有一张青石小桌,桌旁一名男子坐于竹椅之上,他一身竹青长袍,长发寥落地散在背上,一手清淡地摆弄着桌上的棋盘,悠悠然仿若与这竹林浑然一体。
    见这身影,我几乎就要以为是纤尘了。许是听见我的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一缕墨发自耳边垂下,只有额际的鬓白如霜雪,他的眉眼深邃如星,在看清我的霎那闪过一瞬精光。
    心下正诧异,忽听得纤尘清亮的嗓音,“夭儿,你醒了?”我闻声望去,只见纤尘一身轻袍缓带向这走来,他走到青石桌前,那名男子站起身,两人相视一笑。
    “夭儿,这位便是我自小师从的尚父大人。”
    尚父?
    我望向那名男子,他方才眼中的精光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云淡风轻的笑意。
    我疑惑许是自己看错了,“桃夭见过尚父大人。”虽不是很清楚‘尚父’是何意思,但估摸着和师父差不多,我这厢微微一福,也算是有礼了。
    “不必多礼,尘儿在信中向我多次提到姑娘,今日得见,果真容若桃夭,貌若灼华。”
    我起身,颇为含蓄地一笑:“大人过奖,桃夭今日才知纤尘何以如此轩昂磊落。尚父大人气宇出尘,非常人所及。”
    我这话倒不全是奉承,这位尚父大人看似青衫寥落,与纤尘一般身姿飘逸翩然,我却敢肯定他远不止于此。虽与他初识不过须臾,但许是我前世磨炼出的那对人性的敏锐,让我清楚地嗅到他浑身透出的一股霸气,只是他将这分寸拿捏的恰当好处,隐而不发。他将本该很强的压迫感均匀地缓冲开来,分散在四周,形成一股独特的浩然气魄。
    在如此人物面前,我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不过我一向心中越是谨慎,面上越发云淡风轻,方才不露破绽。
    “尘儿,我很久未曾下棋了。”他眼光淡淡扫过我,落在桌上的棋盘,“今日得空,我们用心来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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