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照片握在手里，躺下。一番劳动下来，肚子竟不那麽饿了，反倒是瞌睡虫来袭。躺在床上，阳光照进来正好，斜斜的，还有一片阴凉，闭上眼，思维很快的模糊。我累了就容易睡著，睡著了，就容易忘记需要忘记的，比如，现在，我肚子饿了。
    迷迷糊糊的看见一个小屁孩，眼睛瞪得老大，直直的看著前方，看著就一傻样。远远的有个影子近了，才发觉，那个傻样的小屁孩就是自己，盯著影子近了就开始傻笑。
    “棋书哥哥，抱！”伸出的手那麽短胖，让我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哩！
    半大的孩子笑著把那个我抱起来，呵呵的说了什麽，但是，世界至此开始了默片表演，什麽声音都没有。突然就到了绿墙，是中学时候，棋书教室的对面，那面满是爬山虎的墙，绿得打眼，我看见棋书微笑著看著谁，眼里是无奈杂了淡淡的感伤，他说了什麽，我听不见。场景转换，又是一间阴暗的小屋，是现在的自己的样子，我站在那里看另一个自己阴恻恻的低声笑，慢慢大声，突然就醒了，呼吸急促，身上沾湿著，是冷汗。本来刚刚好的阳光现在有点炫目，头晕。并没有睡很长时间，最近的睡眠质量很不好，我想可以考虑安神补脑液。
    照片在手里被捏得有点变型，小心的舒展开来，把它放回抽屉。
    我有很久没有如此鲜明的想起棋书，或许是照片勾动了遥远的记忆。棋书的脸在梦里还是孩子气，特阳光那种，但棋书早就变了模样，高高的，在逆光中尤其俊挺。脸是男人的脸，没有了一丝的孩子气，只眉眼间那点温柔的笑还是原来的样子。我怔怔的坐在床边，窗户开著，吹进风，眉眼间温柔的笑，原本一直都是，即使现在，也还是吧，只要不是我，棋书在我面前，只剩了决绝和冷漠。
    “水炎，我不欠你！”这是棋书下的结论，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反驳的机会。
    “阿水，我们可以搬家吗？”
    “搬家？不行啊。”
    “阿水，我要搬家。”
    “为什麽？这里不是挺好的。”
    “是挺好，可不是我的地方。”
    “阿水，知道我为什麽叫你阿水？”
    “不是因为我有个水字？”
    “是啊。”
    突然想到小鱼，原来小鱼留了那麽多的问题给我，比如，他为什麽要搬走，为什麽叫我阿水，我为什麽不搬家。
    周日的时候就要在大街上晃荡，虽然我不是爱逛街的人，何况，今天的阳光还这麽好。小鱼走了就没人管我的用度，我得自己补充粮食了。我发觉人真的要在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比如现在，我深刻的认识到了小鱼的好。
    “如果你回来，我们就交往怎麽样？”如果我这麽说，大概会被小鱼打个半死。我都觉得这个想法很无耻。小鱼是个好孩子，要不是我，他应该早就过上了好日子。至少跟我一起的这几年，他过得一点也不好，虽然我以前不知道，但是，在小鱼离开之前，我终於还是知道了，有时候想想，小鱼也真不是省的，其实，不管小鱼怎麽看我，我都不会变的，我却也知道，人的忍耐是有限的，所以，我没有阻止小鱼的离开。我知道自己没资格。
    “水炎？”
    很久没听人叫过我的全名，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还真是你，原来你们是到了C市，一声不响的跑了，真的很不够意思。”
    见到来人我真的很惊讶。对了，我是逃跑来的，不，准确的说，我只是回到原来的地方，不算逃跑来著。
    明明是一张阳光大男孩的脸，却总是邪邪的笑。我们有几年没见了？至少三年了吧，都记不起来毕业之前是不是还见过这个人，不过，那种讨厌的邪笑的方式，可能是不管几年都改不了，也总让人印象深刻。或许，等到这个人的一切都模糊到想不起来，只有那种充满违和敢的笑还记得。
    “好久不见了，怎麽到这里来？”
    “出差。我说，你还记得我是谁？”毫不客气的问出如此失礼的话，果然还是那个讨厌的家夥。
    “怎麽会不记得，罗大少爷。”不自觉的就回到了当初的模式，我们一见面就习惯性的互相嘲弄。口气从来都不善。
    其实我不是喜欢抬杠的人，只是这个罗烨，罗大少爷一直就看我不顺眼，老爱找茬。
    “小鱼，是和你在一起。”
    这不是个问句。我也知道罗烨看我不顺眼是因为小鱼。
    “没有。”
    “其实，都过去那麽久……”听到我那麽干脆的回答，罗烨明显的愣了一下。
    “真没有，你要是哪天看到他，跟他说声，就这麽把相好的扔了，可不厚道。”
    本来不想做多余的事情，可看罗烨那副小人嘴脸，忍不住就想小整人一下。果然，罗烨在听到“相好的”的三个字时，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一直就质疑小鱼的眼光，也就是质疑我，现在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我藏著小鱼不让他见。
    小鱼从来就不忌讳，要不是还顾及著我，他肯定敢跟全世界宣告他喜欢我，虽然我们都是男的。但在这几个人面前，就连我都是不忌讳的。有什麽可忌讳的，又不是不知道。罗烨是小鱼的青梅竹马，很像我和棋书，连故事都差不多，只不过，罗烨可比我好多了，至少，如果他和小鱼再见面，还能笑著回忆下往事。说不准罗烨这小子还有机会，反正小鱼也放弃我了。这麽想著，心里还是难过。认清自己被抛弃了，虽然是我的错，可小鱼已经是我的习惯了，我都习惯他一直陪著我了，为什麽我没有爱上小鱼呢？我觉得没有爱上小鱼的自己真的很蠢。
    “算了，很久没见，一起吃个饭吧。你现在是一个人，还是……？”罗烨险恶的嘴脸稍稍有些迷惑，看吧，他果然不相信我，他从来就不相信我，所以，我也从来不待见他。
    “好啊，不过，我现在挺凄惨的，要吃饭，得你请客。”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罗烨望了望天，微微眯起眼，是阳光太刺眼了吧。罗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习惯性的望着天，这种时候，他的脸上没有那种险恶的表情，一片空白中，容易让人没来由的悲哀。
    “一点没变……”后面的这句几乎喃喃自语。我想我其实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管我们有多憎恨对方，却又不可避免的了解。罗烨是想说，如果我一点没变，是不是，我还是不喜欢小鱼，是不是小鱼还喜欢我？
    他大概还是有些相信的，小鱼走了，离开了。他了解小鱼，比我更了解。他说一点没变，大概也是说的小鱼。变了，小鱼就不会离开。小鱼是那么爱憎分明又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