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2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61  更新时间:08-05-19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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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坤来叫吃晚饭时,林君卉已经把他的伤口包扎好了。见他勉强提气起身,还是非常不安地提醒说:“这只能暂时控制出血,如果不用药不取出子弹的话,伤口肯定会发炎感染,到时,就麻烦了。”
    “到池州再说吧。”他淡淡应着,好象受伤的是别人。
    “军长,你的!”阿威从烤好的马身上割下一块最好的肉递给他,费浩然正准备一口咬下去,似想起了什么般,将烤肉递给了林君卉:“给!”
    林君卉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她从没吃过这么膻的食物,可眼下这光景,难道还可以点牛排吗?犹豫着,她接了过来,细细地咬了一小口,然后,鼻子、眼睛、嘴巴几乎全皱在了一块。费浩然见状,强憋住笑,唤来大坤悄声吩咐:“去看他们谁带着干粮,给林小姐,再不,去溪涧里抓两条鱼。”
    “先喂饱,再绑起来,等咱们出去了就通知她老子拿五千块大洋来赎。大哥,是这意思吧?”大坤“咬牙切齿”地说。
    费浩然一愣,继而一巴掌拍到大坤头上:“奶奶的连亲大哥也敢捉弄!”
    林君卉还在那慢慢地“舔”着那块马肉,不明白面前这两人怎么会吃得如此高兴。
    吃罢晚餐,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阿威安排着士兵们靠着溪边三三两两地扎营露宿。
    林君卉找到文俊,问他有没有匕首,初时把文俊吓一跳,讷讷地说:“林小姐,我们费军长治兵严谨,你不用担心……。”
    这是哪跟哪?林君卉哭笑不得,一路见这帮人令行禁止,费浩然与部属关系张弛有度,她早就相信他们是军、不是匪了啦。“我借匕首,只不过是想砍几张大芭蕉叶而已。”急急解释说。
    “哦!”文俊舒了口气,“那让我来吧,你一千金大小姐,哪能干这些粗活呢。”估计他还是没完全相信自己的话,林君卉在心里暗笑,却也没多说,有人帮她做事,不是更好吗?
    于是,文俊帮着林君卉砍倒了两棵芭蕉树,才凑足她所要的叶数。林君卉找了个背风、干燥、离军兵们比较远的位置,将叶子尽数叠上去交叉着铺成床状,又找来些干草均匀撒在面上,摸上去又厚又软,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上。
    “大小姐就是聪明,这样的环境也总想着把自己侍弄舒服,需不需要再燃堆火在边上呀?”看见她的杰作,文俊倜侃地说。那么多次野宿,他们哪次不是天为被地为席,也只有女孩子才这样讲究,话说回来,如果每次都这样花个十来分钟把自己照顾好,可能那些个关节痛什么的就不会来得那么早了。
    林君卉没有接他的话,天太冷,文俊说得对,应该再砍点树枝点个火堆,准备一壶水,就差不多了。想好,她看着文俊,巧笑嫣然地说:“文俊,你再帮我一个忙……”。
    “知道,知道,找堆柴来是吧?”文俊脸红了,一见她盯着自己的眼光流转出那丝似能划破黑夜的光亮,就有点手脚无措了,急急埋着头帮她砍柴。
    林君卉顾不上笑话文俊。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样了,伤口还有流血吗?他需要照顾。转回人群里四下张望,却没发现他的影子,忙扯住一个军兵问:“费军长呢?”
    “在那边想事在,”阿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向着一处呶呶嘴,“军长习惯一个人呆着,你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懒理你!林君卉翻个白眼便朝那位置走去,倒把阿威气个够呛。
    营地里的火光微微地映照着这处偏隅,她隐隐看见前方有个人影一动不动地靠着棵树坐着,走得近些正待唤他,那人影已经竖起身来,低叱一声:“谁?”
    “是我!”
    听见她的声音,费浩然颓然复靠着大树,没有说话。
    “你不能这样过夜,”她的声音里透着不容抗拒的坚定,“我已经收拾好了,你跟我来!”
    费浩然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只觉自己接触到的眸子清清亮亮,终是无力地抬起只手臂,声音嘶哑地说:“扶我一把!”
    经过人群时,费浩然用林君卉想象不到的速度“恢复”了精神,他竟然还检查了哨卫和马匹,与阿威聊了两句,又大声地招呼大家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好赶路,接着知会大坤他得先去睡了。
    当他宣布说要睡觉时,林君卉明显地听见了大坤和军兵们的哄笑声,令人无比憎恶的大坤笑眯眯地附上一句:“早就该睡了,方才林大小姐到处找你,都快急哭了。”
    文俊的匕首呢?
    隔了老远,林君卉都还听得着军兵们还在笑,她正气恼地盘算着是不是把那人扔下后再让文俊给砍两颗芭蕉树,忽然感觉后面没了声响,回转身看,那人一手撑着树,一手按在腰上,身子颤颤欲倒。她悲叹口气,赶紧回去扶住他,接触到他的手又湿又烫,现在就开始发烧了?她焦灼起来:“费军长,你必须得上医院!”
    “代价就是刚才开你玩笑那群人?”他在她的搀扶下定了定身,冷静地问她。
    她愣住了,他继续说:“你尚且可以为了八条毫不相干的人命拿自己的命作赌注,我为什么不能为了三十个兄弟拼一拼?”
    林君卉彻底放弃,想起他腰上的伤、军兵们的哄笑,心念兜兜转转,终还是又叹出口气,扶着他到芭蕉叶床边,低声说:“今晚你就睡这吧!没用药,定然是要发炎烧起来的,我,我在边上守着。”忽见床边多出一大堆树枝,举目四望,哪还有文俊的影子。
    费浩然慢慢躺入床中,四肢百骸里的巨痛仿似已齐齐不见,感觉比军府里那张金丝羽绒褥垫还舒服千万倍,他顶着如排山般袭来的倦意定定地望着这个可人儿,看她有条不紊地安排守卫、点燃火堆,火光烘得他全身如沐春风,也照亮了这个女孩子清丽的面容。
    “你叫什么名字?”他柔声问。
    她转头向他,浅浅的笑容比火光更熣灿,“林君卉,叫我阿卉!”
    “阿卉。”他喃喃地念了遍这名字,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
    “你留过洋?”白天好象听她提及过。
    “干嘛问那么多?你要征我当兵?”女孩已经答得不耐烦了,“来,脱下衣服,背过身去,我看看伤口。”
    他顺从地照办,心道,如果可能,倒真想把你征进我的兵营里。
    “阿卉!”
    “嗯。”
    他犹豫片刻,还是缓缓地说出了口:“谢谢你。费浩然,欠你一条命!”
    她的手停了一下,他叫费浩然?费系军阀?算了,不必理会。爸爸说得对,她不应该回来的,法兰西有温暖的阳光、浪漫的异国男子、令人熏然浅醉的葡萄美酒,相比之下,这些个洪湖恩怨情,太沉重了。她的理想是在安静洁净的医院开开医方、读读医书,而不是在这里面对那个血淋淋的枪眼纵然是满腹医案却束手无策。
    “阿卉!”
    “嗯。”她应了半天没听见下文,抬眼一看,那人已昏昏入睡,不禁婉然。就着火光见伤口倒包得紧实,血似已被止住,转念想想还有两天才能到池州,以这伤情、环境,他肯定是不能捱到的,若是如此,以她一弱质在陌生的池州,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父亲。念及此,忍不住叹口气,这一天长吁短叹无数,只怕十年的感伤都没这么多。
    “你放心,大坤是我亲弟弟,我若是有事,定会交待他将你安全护送回家。”那人突然说话,倒叫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拍拍胸脯,惊魂未定地见他已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那双狡慧的眼睛,表情坚定,不知为什么,一颗心竟也跟着定了下来。
    这女子说话竟是如此不喜遮掩,想不到林荣生一土著军阀居然生养出这样一块璞玉。费浩然心里说不上是笑还是气,见她还半跪在叶床边,便忍着痛让出半幅,用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的蕉叶,说:“来,坐这来。”见她面露不豫,又苦下脸加了句“我身子好难受,你陪我说说话吧。”
    她果然再没说什么,坐了过来,一阵幽幽的女子体香在他身边飘绕,纵是费浩然这多年驰骋整个西南见惯胭脂无数,却也在刹那间明了这将是他此生挥之不去的最香最美。念到一生一世,忽觉她抱膝团坐在那里的身子竟又如此遥远,嘴边不由涌上几许苦涩。
    “你冷吗?”他问。
    “还好。”没衣没被子,不冷才怪,不过,嚷嚷得再厉害有用吗?他这样问,是不是他?林君卉就着火光仔细看看他的脸色,糟糕得超出她的预料,她赶紧丢了几根粗大的树枝进火堆把火加旺,又拿来水壶,扶起他的头说:“来,喝点水!”
    费浩然几乎将上半身所有的力量都倚在了那只手上,吃力地喝了几口水,睡下去定定地看着她从衣包里抽出块素帕为他擦去嘴边的水痕,想都不用想,他伸手握住了她那只手。他的关心在今夜显得如此虚弱,既是如此,便反过来坦坦然接受她的关怜吧:“我快要撑不住了,你陪我躺躺,好不好?”
    林君卉的心就象那只被握着的手一样,已然被他手中传递来的滚烫揉软,明天此时,那双眸子还会如此闪亮吗?“他就是一病人,我在法国呆了两年,别说只是挨着他躺躺,与男子拥抱、互吻都做过,不过是社交礼仪而已,这也是。”她安慰安慰自己,顺着他慢慢躺了下来。
    不料,他突然将她拥入怀中,力气之大哪象个受重伤的人,林君卉挣扎几下不果,气恼得正要骂人,抬头却见他满脸的冷汗和痛楚,感觉到那身子隔着衣服散发出来的热度,终是心肠一软,停止了挣扎。
    “不要恼,这样……,你,你暖和些。我累……我好……。”他在她耳边喃喃地说,跟着,话声中断,环着她的手臂松垂在她腰间,陷入昏迷之中。
    枕着他的怀里,林君卉忘了趁机脱身,她愣在了他最后的话语里,这人伤得快不行了,居然还有心思考虑她的冷暖,看着面前这张已擦到自己鼻子的脸庞,如此苍白,却也如此英俊,细弱的呼吸带动她的一丝头发轻轻飘动,蹭得脸跟着心都庠庠的。她也累了呵!这怀抱果真比外面温暖安全,那就……,不用想了,睡吧,希望一觉醒来,什么都没发生,触目之处,是高床软枕,是侍婢湿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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