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骏驻足观望了许久，顾景沛在旁边轻声问他：“很喜欢？”
    向骏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顾景沛笑了，“这是什么意思？”
    向骏细细盯着那副《雁》，缓缓道来：“能拍出这样的作品，作者必是艺术造诣深厚。无论从美学角度亦或是构图来讲，这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只是孤雁盘旋，大漠寂寥，天色渐昏，见的是宏伟壮丽的景象，抒的却是一种让人压抑的孤独……”
    后方传来一阵浅笑低吟，“看来你和焦正宁想的一样。”
    向骏回头，看清来人，是名气质儒雅的男子，此人脸部线条流畅，挺拔的鼻梁架着副银丝镶边眼镜，目测身长一米八向上，贴身西服勾勒出极好的身材比例，整个人气宇不凡，雅人深致。
    “你好，我是焦正宁。”他朝向骏浅浅一笑。
    “你好，”向骏微微有些诧异，想不到深藏不露的神级摄影大师竟是位青年才俊，“我叫向骏。”
    焦正宁又转向顾景沛，缓缓勾唇，声音如沐春风，“顾景沛，”他优雅的点了点头，“你好。”
    顾景沛报以微笑，“有幸拜会。”
    “是我的荣幸。”焦正宁说，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模样。
    场馆内人一时多了起来，碍于酒店面积大，所以并不十分拥挤，焦正宁同两人客套了几句就离开去了他处，向骏和顾景沛慢慢欣赏一幅幅佳作，一说到摄影顾景沛就打开了话匣子，两人欢声笑语，侃侃而谈。
    出于习惯，向骏随手摸出手机点亮了屏幕，恰好接到了院长的来电，“喂，小骏。”院长的声音带着缕焦急。“你还有多久能回来？”
    “嗯，院长，怎么了？”向骏看了眼酒店内部的挂钟，九点一刻。
    “是这样的，我刚才去看轩轩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我以为他赖床，去叫他吃早餐，结果看他脸色不太好，探了探他额头，果然发烧了，我就给他拿退烧药，结果他死活不吃，”院长连连叹气，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担心，“他说你生他气，不理他了。”
    “胡闹！”向骏怒道，不小的音量引来了周围一心观展的人的不满，我去趟洗手间，向骏对旁边的顾景沛说。
    “没事吧？”顾景沛小声问他。
    向骏朝他摆摆手，朝卫生间走去，他尽量平复下自己的语气，说：“院长，麻烦您把手机给他。”
    “哥。”周锦泰委屈又虚弱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来。
    “周锦泰，生病了就吃药。”向骏压抑着怒气，周锦泰总是这样，用最无辜的面孔做着最幼稚的事。
    “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你就不见了，是和顾景沛在一起吧。”
    周锦泰的答非所问无疑惹恼了向骏，洗手间没有人，向骏低沉愠怒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无关的废话不要说，你多大了，生病就吃药这种常识还要我提醒你吗？”
    “哥玩得开心吗？”周锦泰咕哝道：“我额头有点烫哦，身上也烫。”
    听到小孩软糯的话语，向骏火气消了一大半，他好声好气道：“听话，别让院长担心，去把退烧药吃了。”
    “你就不担心吗？”周锦泰撇了撇嘴，苦涩道：“也是，连亲生父母都不愿要的小孩，还指望谁疼呢。”
    刚刚缓和下来的心情又被周锦泰不负责任的话给激怒了，向骏气得直踢洗手间的门，门头正要往里进的人被这一声巨响惊得调头就走，“你非要跟我钻牛角尖是吧周锦泰！”
    “没有，哥你消消气，在外面好好玩，我就不扫你兴了。”
    “周锦泰，我他妈……”话没说完向骏就听见滴的一声——电话被周锦泰给挂了，艹！又是一下踢门声。
    “怎么了？”顾景沛不放心，循过来，看见的是一脸怒容的向骏。
    “家里小孩闹脾气。”向骏切齿道。“你先去逛展吧，我处理好再去找你。”
    “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顾景沛点头，“我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有需要的话就找我。”说着就往展厅走去。
    向骏打开手机，看到了早上八点过小孩打来的未接来电，想是手机开了静音，没有接到电话，他给院长拨了通电话，对面很快接起，“院长，周锦泰他吃药了吗？”
    “我手头临时有急事出去了，刚才把药和热水放在他床头边上的柜子了，我刚刚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吃过了。”
    “嗯，劳烦您了。”周锦泰那么倔一小孩，向骏才不信他信口胡诌蒙院长的话，挂了电话，他又打电话给周锦泰，那头几近铃声结束才接起电话。
    向骏压着嗓子问周锦泰：“院长说你吃过药了，你到底吃了没。”
    周锦泰语气很平淡，他直接了当的说了两个字，没有。
    听到回答向骏叹了口气，手指指腹在眉心打着旋研磨，他的声音含着疲惫：“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莫种意义上你已经成年了，能别再做这种幼稚的事吗！”
    “我好像从来只会让你生气。”
    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这场对话完全是在考验向骏的耐性，此时他的耐心正一点点被周锦泰磨尽，通话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寂静了许久，电话内突然传来周锦泰发哑的声音，他说，“我想见哥。”
    “你可真有出息。”向骏掐了电话，走到洗手池的镜子前，捧了把清水扑在脸上，然后抽了张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出了卫生间。
    重新进入场馆，顾景沛一眼就找到了他，给他讲了点刚刚发生的奇闻趣事，大概是一个摄影门外汉为泡妞对着一幅他完全没见过的作品高谈阔论，以展示他那少得可怜的艺术细胞，诸如此类的趣事向骏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顾景沛察觉到他的不在状态，投来关切的视线。
    向骏停下脚步，语气不同于神色的清冷，他说：“我有点事，得回去一趟，非常抱歉不能继续陪你看展了。”
    顾景沛注意到他无表情的脸上蹙着的眉，依稀可以感觉到他的烦躁，他说，嗯，当是你欠我一次了，记上。他顿了顿，继续道：“需要帮忙的话，我随时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