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日常
    2007年3月3日是正月十四，虽然还没过十五，但年味已淡，上班族都已经工作了一周。在这个周六的早上，值了一夜班的慕辰却是一改往日的疲惫沉默，轻快利落地交班，收拾东西。
    凌晨收了两个病人，其中一个还是醉酒的，听小护士说折腾了好久，接班的刘大夫还好奇地问了一句，“慕哥，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慕辰一边低头拿出柜子里昨天收的两个快递，一边笑说，“嗯，我弟今天回来。”
    这是年后的第一批包裹，年前听说余勇能回来时特意订的，两件薄羽绒和几条牛仔裤。下单太晚了，年前时快递已经停运，幸好昨天都到了。
    刘大夫好奇，“噢，是你那个当兵的弟弟吗？”
    慕辰笑着，“是啊，上次探亲还是两年前呢，这好容易才回来一趟。”
    刘大夫看慕辰一直微笑着，显然很开心，不由也笑起来，“那是挺高兴的，今天有雪，你开车慢点。”
    慕辰点头，“好的，我先走了。”
    慕辰一手提着两个纸袋，一手拿着手机，看看除了余勇的两条短信，没有林兰的电话和信息，应该是没什么事，就收起手机，径自走到停车场。
    Y市的工作确定之后，他就买了现在开的这辆白色帕萨特，办下来也过了二十万。主要是宽敞，方便林兰出行，姜城的那台小夏利除了老旧外也太小了。
    自05年十月底慕辰以他第一名的好成绩被Y市一院录取后，就一直在急诊，现在已是主治医师。这一年多，他以自已的专业和人品在Y市一院有了一席之地。
    不过慕辰最让人注目的还是他有车有房有颜，从他入职后就一直有小医生小护士追求，就是年长些的也会在了解之后看好他，想给他介绍女朋友。
    对此慕辰一概婉拒，直言自己早有对象，目前对象在N市读书。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一行为给他加分不少：女孩子喜欢他的专情，男同事也觉得他磊落，毕竟能坚持异地恋还洁身自好的，人品都不差。
    有时在一起吃饭聊天开玩笑，也会有人要慕辰把照片拿出来让大家看看，慕辰只笑说他年纪小，要等他长大了才能拿出来。
    看他不像玩笑的样子，大家都是吃惊又好笑，直说慕辰一定是拐带了未成年，但不管他们怎么闹，慕辰就是但笑不语，这个神秘的女朋友就更加神秘了。
    把衣服放在后排座，慕辰发动车开出医院，八点多，又是周六，路上没什么人。今年气温不正常，年前一直没有下雪，现在三月了倒飘起雪花。
    把车直接开进离家不远的菜市场，一大早出摊的还不是很多。
    慕辰把车停好，走进东边的一家店，“王叔，您在吗？我来拿昨天订的牛肉。”
    王叔是个五十多岁的胖老头，个不高，前年冬天进货时出了车祸送到医院，慕辰当时接的诊。他对待病人非常有耐心，救治尽心，加之医术了得，给老头一家都留下好印象。
    等老头伤愈出院，慕辰在去市场买鸡时碰见，老头就硬是不收钱，但慕辰怎会占这种便宜，最后老头答应，以后收到土鸡时给慕辰打电话，才结束推让。他专营牛羊肉和鸡鸭，林兰爱吃鸡肉，家里买鸡时多。
    自此，慕辰想买什么总会先给老头打电话，有时收到好的牛羊肉或真的土鸡，老头也会给慕辰打电话，问问要不要。余勇爱吃牛肉，知道他能回来，昨天他就打了电话订牛肉。
    “王叔，有土鸡吗？”
    “有，鸡还是家里亲戚散养的，都收拾好的，要一个吗？这是给你留的三个牛腱，两斤牛腩。”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慕大夫，年都过完了，牛肉你要是一下吃不完就别拿这么多了，这不是土鸡，我这经常进的，你想吃了随时过来取，放冰箱再吃就没这么好了。”
    慕辰笑着，“没事王叔，今天我弟回来，那是个大胃王，我过两天还得再跟您订呢。”说着取出钱包，“一共多少钱？”
    王叔拿出计算器，“牛腱两个都不小，一共八斤七两，一斤28，是243，牛腩两斤，一斤23，是46块，土鸡一只70，一共是359，你给我350就行了。”
    年后的肉价并没有回落，慕辰数出360块钱，笑笑地说，“那哪儿成？您这已经给我便宜不少了。”
    王叔接过钱，还想再找补，慕辰已经提上两个塑料袋走了出去，“走了，王叔，谢谢您了。我再去买点菜。”
    等慕辰又买了一堆菜出市场时已经九点多了，把手里的几个袋子放进后备箱就往家开去。
    到家后，慕辰先把衣服和牛肉提上二楼自已家。牛肉泡进水池里，水池半满后关小笼头，用常流水来冲掉血水。
    放水的时候拆包装，剪标签，把牛仔裤扔进洗衣机和自已换下来的外套一起清洗，羽绒服是没法入水了，慕辰拿湿毛巾仔细里外擦了一遍，挂起来晾着。
    忙完这些，慕辰再次下楼把车停好。看着通道里也塞的车，他有些后悔当时没买两个车位了，尤其是这个小区没有地下车库，随着买车的人家越来越多，小区的车位都成了稀缺品，现在新划出来的车位都是只租不卖的。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慕辰停好车，拿出鸡和买的菜进了一楼。
    敲门，没人开，他只好把菜放在地上，掏钥匙开门。
    果然，家里只有林兰一个人，窗帘没拉开，屋里一股很不新鲜的味道。
    慕辰准备换拖鞋时才发现他常穿的那双棉托有一只是湿的，再看看乱糟糟的屋子，一股深深的无力涌上心头。
    一夜未睡的紧张工作，和一早采购的忙碌所造成的劳累，原本只是被余勇要回来的欣喜压着，现在这股精气神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一下子泄了劲。
    慕辰没有换鞋，直接把菜提进厨房，再看看水池里还没洗的碗筷，只觉得疲惫得心脏都疼了起来，赶紧含了几颗药。
    林兰听到了声音，“是小辰吗？你先带我上个厕所。”
    慕辰定定神，过来把坐在沙发上的林兰扶进卫生间，关上门等在门口。
    林兰自从二次脑出血后，原本已经有所恢复的半边身体彻底没了知觉，到现在也没好转。说话恢复得还好，只是语速慢一点，吐字还是清晰的。不过她现在胆子很小，因为怕摔，一个人扶着栏杆也不敢走。
    “林姨，大姨呢？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昨天是又把小宝领来了？”
    去年九月，林家小妹林霞的儿子周华在这边承包了一个小工程，带着妻子宋敏和三岁的儿子周小宝来到Y市，后来找上门和两个姨妈见了面。
    周华脑子活，嘴也甜，又有点小钱，两姐妹的儿子都不在身边，在身边的慕辰又从不会和她们这么亲近，现在来了个娘家子侄，都很欢迎。
    林红更是因为看好周华的财力，态度非常热络，对周小宝也极其疼爱，小两口忙时就会带回来。
    “送小宝上幼儿园了，一会就回来的。”
    “......”
    林兰有些讪讪，“现在还没回来，可能是去买菜了吧。”
    “......”
    林兰用右手刷牙，慕辰给她端着漱口杯。等她刷完后没给她直接擦脸，而是只给她拧了一把热毛巾。
    之后也只是把抹脸油的瓶盖拧开而不是给她涂抹，这也是一种锻炼。光这一系列就不少时间。
    等都收拾利索后，慕辰把人扶进沙发，打开电视，把**放在她手边。之后拉开窗帘，又把卧室和厨房的窗户开了半扇，让空气流通，最后是把鸡洗净放进大铝锅里加水烧开，一边撇浮沫一边给林红打电话。
    不想和对方多说，直接吩咐活计，“大姨，你赶紧回来，昨天就该换床单被套了，还有厨房我把鸡炖上了，你回来看着点......是吗？你要是家里事情多，那就先忙家里吧，我早就想重新找人了......无所谓啊，护工工资是高点，我又不是请不起，而且人家毕竟专业，不会把我林姨一大早放在家几个小时，再说了，大姨你的工资比一般的保姆高多了吧......行，我知道，我也是看我林姨的面子，不过小勇今天也回来，小勇要是觉得请护工更专业更好......那你就快点回来吧，半小时能到吗？”
    林红本来就邋遢，更和勤快不沾边，她在照顾林兰初期时所表现出的种种用心，早在慕辰回到Y市时就维持不下去。
    但她把林兰拿捏得很好，林兰渴望亲情，渴望关爱，怕孤独，面对慕辰有很大压力。她在察觉到这一点后，在和慕辰相处时就有意比较强势，这让林兰对她更加依赖。
    慕辰不知道他一直被这两人当作假想敌，只以为林红本就如此，而林兰对姐姐的态度是不计较和习惯。
    在他这里，对林兰有好处是唯一标准，林红嘴巴上的一点挑衅他压根不会上心理会。
    但针对林兰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他曾经先后找过两个护工照看她。只不过林兰是真心觉得无法承受为她这么一个人，慕辰要开两份工钱，而林红是担心失去这份工作，所以这两个人也就没能留下。
    放下电话，慕辰深呼吸了几下，走过来给林兰梳头。
    林兰还坚持留着长发，她的头发长得快，这两年多一直没剪过，现在虽然没有原来的长，也还能勉强盘成一个髻，梳好之后人显得很端庄，也有精神。
    慕辰最初是不会梳头盘发的，但林兰总嫌林红梳的松了紧了的，她说多了林红还会嫌烦训她，让她剪成短发......
    慕辰看她总是不高兴闹别扭才开始学着梳的。时间久了，这也成了他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