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适应
    慕辰就这样开始了新的忙碌生活，好在唐主任并没有调他的岗，但这段时间陆续有人休假，虽然病人也在陆续出院，他比平时还是要忙一些。
    回来那天唐主任请科室的人会餐，慕辰给别人还班没有参加。
    早前唐主任曾说过，年三十让他们几个回不了家的单身汉去她家里吃年夜饭，但据说黄主任今年也难得不值班，一家人去澳大利亚度假了。
    别人没什么反应，慕辰却是轻轻地松了口气。如果真的受邀去唐家，他还得再想法子推脱。不过科室值班的人少，年三十初一慕辰都在医院，倒是抽空去顾宁家吃了几顿饭。
    这一年丁博文还是在N市过的年，但他十一回家住了几天。暑假时他和顾宁丁老师约在神农架玩了几天，在那里向丁老师坦陈了他们的关系。
    一方面是他已经工作，胡老师时不常地就打来电话，催他找对象结婚生孩子，丁老师也一直认为他不愿成家是从小没有好的家庭环境......丁博文不想父亲因为他的不婚内疚自责。
    另一方面，就是顾宁已经带他回过顾家了。大家对他虽不热情，却也没有多么排斥，他认为他也该给顾宁一个交待。
    不过结果并不理想。丁老师没有激烈反对，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对他的选择也表示了理解。
    但他更加认定儿子走了这条路，完全是因为对女性、对婚姻家庭不信任，几个月的时间他的头发就由花白变全白了。
    十一回家看到这样的变化丁博文也很痛苦，他只能更频繁地与父亲联络，以顾宁的名义寄更多的东西回家。
    两父子都是很克制的人，又深为对方着想，顾宁相信，慢慢地情况总会好起来。不过胡老师正因更年期各种发作，两人谁也没敢给她说，就怕她炸。
    慕辰再次接到余勇的消息是年三十，他们有一分半的通话时间，还有一分半余勇要打给林兰。
    在这个宝贵的时间里，余勇只说了一句，“哥，我很想你。”就顿住了。
    他的生活不能说，胸中激荡的感情也无法言说，此刻他只想多听听慕辰的声音。
    慕辰也明白他有纪律，于是只能絮絮地问他年夜饭有没有吃上饺子，是什么馅的，又说自己去晚了餐厅的饺子都卖完了......翻来覆去地，仿佛这一顿饺子就是天大的事。
    最后几秒，余勇要求，“哥你记得给我写信，我想看，还要照片，多寄点。”
    慕辰笑着答应。
    挂了电话，一个人的办公室，空荡荡的走廊，说不出的寂寥怅然。
    郁郁良久，他打起精神又拨给姜城和林兰。顾宁在值班，丁博文来探班，他们刚还在餐厅遇上，倒是不用专门问候。然后群发了拜年短信，收起手机，查房。
    他们上班是不允许接打私人电话的，但今天是年三十，不太严格。
    年初五凌晨慕辰才回到Y市，但还是在早上七点前下了楼。给陈大姐包了红包，谢过她的留守，让她赶紧回家，他只能休五天，陈大姐也就只有五天假。
    陈大姐收到红包很开心，不过还是坚持给林兰洗漱完才走。
    送她走后，慕辰一边和林兰聊天一边走进厨房。冰箱里肉菜都有，包装严实，摆放整齐，冷冻层还有满满一抽屉的饺子。
    慕辰拿出砂锅煮上小米粥，问过林兰后又拿出十几个饺子，准备煮了当面点。
    在最上面的一层慕辰看到了一条大草鱼，他问林兰，“林姨，这条鱼太占地方了，中午咱们做着吃了吧。”
    林兰扶着栏杆靠着餐厅的墙站着，闻言伸头看了一眼，“那不行，这陈姐专门放在里面的，她说这叫年年有余。”
    慕辰听得笑起来，“陈大姐还挺有意思。林姨，你们处得还行吧？”
    林兰点头，“嗯，陈姐人挺好，每天都按你那个时间表给我按摩，拉我运动，要买东西都会和我说，买菜都是问我想吃啥才买。”
    慕辰推动着锅里的饺子，不让它们粘锅破皮，“那就好，别人都说她不错，我看也是个实在人，林姨你想干啥的就和她说，不要自己忍着。”
    “我知道。前两天我翻身没有护栏翻不过来，陈姐还主动和我睡一起，说是方便我晚上翻身上厕所的。”
    “那就好。你们在这住得适应吧？还缺点啥，我这两天都给你添上。”
    “适应，这么好的房子，咋不适应？陈姐用案板都要先垫条毛巾在底下，说是前几天她没注意，案板在台子上都拖出印子了，把她心疼的不行。这你的房子，我们都爱惜着呢。”
    慕辰笑，“我说厨房这么整齐，那你们还缺啥不？这两天我开车带你出去转转，顺便添上。”
    林兰摇头，“就晾衣架不够，陈姐推着我去早市买了二十个，也够使了。现在啥也不缺。”
    两人说着话，看饺子好了，慕辰盛出来，又调了蘸水，端上餐桌，林兰也慢慢的挪过去坐好。这时粥也好了，慕辰盛了两碗晾上，又打开一袋榨菜。
    两人吃过早餐，慕辰收拾好厨房，林兰已经在看电视了，他也就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看到扶手上有两床碎花的小被子，慕辰拿了一条给她盖在腿上，“这是从家里带来的吧？这花色挺眼熟。”
    林兰点头，“陈姐也是闲不住的人，回来就把这些洗了，又买了十五斤新棉花，絮了两床薄被子，两个小被子。她说你买的被都是厚的，薄被子放夏天盖，小被子就平常搭一搭。”
    慕辰拿过一条，看针脚匀称细密，再看屋里收拾的非常干净，他是爱洁的人，心下非常满意。
    慕辰初九要回N市，他怕万一陈大姐回来的晚，票就订到了晚上八点，当天的最后一趟航班。
    没想到陈大姐中午一过就到了，还给他们带了自家腌的酸菜，杀好的两只小公鸡，炸的油饼，甚至还有一桶她们那里油坊榨的胡麻油，说是几十年的作坊了，附近的人都在那家打油，还拧开瓶盖让慕辰也闻。
    慕辰认真地闻了闻，“确实挺香的，陈大姐有心了。这些你从生活费里支。”
    陈大姐却很严肃，“那不行，这是我给你们带的过年的吃食，都是自家做的，不值啥钱的。在我们那，大过年的哪有空手上门的。”
    慕辰连忙笑，“好，我知道了，那谢谢你和你家人的好意，下次回来我也给你带N市的特产。”
    三个人气氛温馨地提早吃了晚饭，慕辰留下了三个月的生活费和陈大姐的工资。
    他原本和陈大姐说好的，是按月打到她卡上，但看她们俩人对这样的生活适应良好，他也愿意更多地释放自己的善意。
    本来这钱是打算直接留给林兰，让她安排，这样更方便，但林兰不愿直接从慕辰手里拿钱，慕辰体谅她的敏感，只能作罢。
    陈大姐果然意外又感激，开春种田需要用钱，更何况儿子也要开学了，即使这学期不用交学费，儿子假期也有打零工挣了些钱。但她再有安排，这份信任还是让人暖心的。
    “小慕，谢谢你啊，初五我走得太急，还没跟你说呢，你给我留的生活费还余三百多呢，我给你看看。”
    说着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慕辰看封面上还有余勇写的“化学”两个字，应该是余勇只用了几页的笔记本。
    陈大姐打开本子，里面夹着几张纸币，还记得一页账，虽然简单的没有事项，只有日期和金额，但用心依然能看出。
    慕辰没有阻止陈大姐给他解释的每一笔数字，看她有时想不起来还会问林兰，显然这些支出林兰也是清楚的，讲完之后又把这三个月的生活费记上，钱也和先前的放在一起，公私分明。
    慕辰看得出陈大姐的在意，也大方地表示了对此的赞赏。
    陈大姐果然很受用，“我以前照顾过一个老太太，她儿媳妇让我去买东西时都是给的整钱，我找回零钱给她时她说不用，以后还要买别的。”
    看慕辰和林兰都看着她，又继续说，“这么几次之后，到出院的时候硬是说我多拿了她们的钱，扣了我两天的护理费，其实她给的钱我都是另放的，只余了四十多，怪我自己没记个账，从那以后我都要记清楚。”
    慕辰微笑点头，表示了理解和支持。
    慕辰回到N市时，胳膊过了两个月已经养好，只要不太负重是没问题了。唐主任休假回来，他主动提出了可以正常工作，对方也就给他调回原岗，生活恢复了正常。
    慕辰重新适应倒班，但唐主任把他调到一位姓李的副主任医师手下，慕辰没有不满，反而有些如释重负。
    他不知道的是唐主任在家里把他拒绝的理由说出时，黄主任也倒罢了，只说这孩子倒是重情重义的，是个好人，可以当朋友，但不能做女婿。
    而小黄姑娘却是嗤之以鼻，直接就说慕辰是个拎不清，他自己只是个外甥（并不是），人家还有亲儿子在呢，他就冲上去大包大揽，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一个月才挣多少钱，不想着给自己买房反而在老家租房子（并不是），请护工的，这种人就是个圣母，不适合结婚，一辈子都会为别人活......
    唐主任两口子虽然觉得女儿说的有些偏激，但也认可这样的看法，也放下了促成两人的想法。
    他们是有能力给女儿买房买车，但女婿也不能只顾外人不顾自家吧，那女儿跟上他图什么呢？就图他是个好人？这天底下的好人多了去了，他们要的是只对女儿好的人。
    唐主任并没有为难慕辰的意思，只说她有不少行政事务，放在李主任手下，慕辰能学到更多。虽然，不愿再当自已人的护着也是个原因，但看慕辰还和平常一样，温和阳光，又有些发堵。
    慕辰是最好的后辈和下属，基础扎实，勤奋、认真、严谨，能和其他大夫很好的沟通，平时再忙也会认真地揣摩医嘱，用药，不明白的都会问，进步很快。而且对病人也非常耐心，上班的这几个月从没有过对他的投诉。
    现在，这样的好苗子她拱手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