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坦陈
    2002年2月14日是年初三，慕辰早早地买了这一天的车票去N市，他要早一点到学校参加补考，通过自学他觉得有几门课补考应该能过，这样到后面的压力也小一点。
    丁博文邀他去顾宁买的房子里住，那里在海大附近，离D大也不远，一些功课他还想问问顾宁。
    丁博文这一年春节依然没回来，给家里打电话只说是导师有课题，他们外出考察的地方多是荒僻之地，交通不便，又没几天假，他争取暑假再回来多住几天。
    丁老师接受现实，胡老师虽然又闹了几天，可电话不通，她也就是冲着丈夫叫嚣一番罢了。而丁老师自从夏天和儿子一趟远行后打开了新思路，一听说儿子过年不回来，也给自己早早地订了车票，打算去西双版纳看看热带雨林，也算是避避寒。
    这几年随着丁博文爷爷奶奶的相继去世，丁老师对妻子的忍耐度直线下降。
    胡老师再像年轻时动辄离婚相胁，丁老师的态度就是马上站起来拿结婚证，拿户口本，穿鞋就去办的意思，这让胡老师大失面子之余也稍有收敛。
    虽然她依然故我，但其实丁老师有邀她一起走，出去走走开阔开阔胸襟，也算是改善下情绪。
    只是胡老师以没心情，家里还要走亲戚，晕车等等原因说了一堆，不但自己不走也不想丁老师走，毕竟这样一来她一个人过年有点难看。
    丁老师没有理她，在她又一轮的冷战中出了门。
    刚结婚时丁老师的工资是由胡老师代领的，但胡老师变态的掌控欲让丁老师非常困扰，沟通无果后很快丁老师就收回了他的工资，胡老师怕丢人倒是没在学校闹，但这也成了她多年来吵架的一个由头。
    她的办法就是不出家用。
    丁老师内敛，他不吵，精打细算地用自己的工资过着日子，奉养着父母，没有钱了家里可以吃一个月的馒头稀饭，也不会向妻子伸手。
    只是他也不再管外家的一切走礼，无论大小事务可以出力，要出钱胡老师自去打理。
    胡老师也曾陪着喝了一个月的粥，其间她还可以在娘家打打牙祭，丁老师却是真的这么过了一个月，那个月是丁老师的妹妹结婚，他不但用光了积蓄还借了钱给妹妹添妆。
    胡老师很愤怒，但丁老师的态度很明确——要是她因此而离婚他无所谓，但要是她敢闹到他家里，让他的家人不痛快，那这个婚就一定会离，他不怕别人说什么，也不认为这是丢人的事。
    胡老师被丈夫的决绝吓住了，从那之后彻底放弃了掌管家里财政大权的想法。
    两人这么磕磕碰碰地过了好几年才有的丁博文，儿子的降生缓解了夫妻的矛盾，但财务独立的做法却延续了下来。
    后来丁老师开始在外面开补习班。他是初中的物理老师，讲课深入浅出很受认可，收入一直很不错，家里的大件，丁博文学小提琴的高昂学费都来源于此。
    胡老师也曾在外面带过课，但她的授课水平一般，太过严厉，花了钱的学生家长是不喜的，加之又只是个小学老师，时间一久请她的辅导班也就没有了。
    现在丁老师出去旅行，胡老师从经济层面无法阻止，别的方面就更没办法了。
    公婆已去世，儿子又离心，丈夫也不像她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再没什么能够干预丈夫的行动了。
    她认识到了这一点，可她也是不会离婚的。
    丈夫的收入还好，家里的一切花销她都不负责，这么多年她的工资完全自由支配，而且丈夫虽然冷淡却也是规规矩矩地过日子的人，所以她再悲伤也只能把日子过下去。
    只是她的悲伤无人在意。
    慕辰家里两个长辈去世，大过年的他是不便去别人家的，虽然现在讲究这些的人少了，但他自己也没有走动的心情。不过初一他是被余勇硬拉到自家去过的，他不能大年初一把林兰放家里不管，可也不放心慕辰一个人在家。
    余家也没有过年的气氛，慕辰初三就要走，来的时候把家里的存货拿来了不少。坐了一会林兰要去做饭，余勇却说他哥马上要走了，想吃他哥做的饭，慕辰正坐得无聊，站起来就往厨房去，林兰挡不住也就作罢了。
    吃饭的时候林兰和余勇说着明天去他大姨家拜年的事，余勇说他明天不想去，他初四再去，林兰说每年都是初二过去，大姨一家都在等他们，余勇说大姨家那么多人，张强的姑姑们都会回家不缺他们一家......气得林兰又哭了起来。
    慕辰明白余勇是不舍他走，这段时间黏他黏得简直令人发指，可也觉得暖心。看到林兰在哭，不得不说他几句，最后主动说明天开车接送他们娘俩过去，林兰才好起来。
    初一晚上余勇还是跟回了慕家，把他当大抱枕压了一夜。初二一大早慕辰就开车送他们去了张家。
    慕辰没有进去，只说他开车去转转，下午四点过来接他们，余勇很不高兴，慕辰看林兰因为余勇不高兴的样子也拉长了脸，就赶紧揉揉他的头发离开了。
    慕辰回家又看了会书，收拾好行李。这次的东西有点多，除了衣服外还有大量的书和给丁博文顾宁带的吃食，就这铺盖什么的都没准备。
    四年前的那一套毕业就扔掉了，棉花被几年下来已经硬撅撅的不怎么保暖了，带回来太麻烦，当时也不能直接送进研究生公寓。这次提前去也是要准备这些。
    四点钟慕辰准时去了张家，远远地就看到余勇在大门口踢着个石子玩，他打了喇叭，余勇进了屋，却也过了好一会才和林兰一起出来。
    上车后娘俩都不高兴的样子。
    林兰说余勇他大姨和家里的亲戚还说着话呢他就着急忙慌地要走，余勇说说好的四点钟走辰哥都来了他妈太没有时间观念，林兰说又不是上班查迟到早退呢要什么时间观念，大过年的......
    慕辰笑着打圆场，又问林红家人的情况，一说家长里短林兰立刻被转移了话题，也不报怨儿子了，和慕辰聊了起来。
    这些事她在家说余勇不爱听，大过年的她也不好去别人家里说这些，现在慕辰问起，她就高兴地一一讲起。
    张兵自己包了两年大车挣了多少钱，他们原来住的平房前几年就已经翻盖成了两层的楼房，年后又能自己买台车了，张强的学习也不错，中考还想考到厂中来，厂中的升学率比镇中高很多......
    慕辰把车开到楼下，林兰下车回家，余勇也帮忙提东西。
    他眼尖地发现慕辰没熄火，一问，慕辰说明天就要走，他想把车送回老家停院子里，如果停在厂里，怕万一厂子租出去了再让挪车。
    余勇说，“哥你等我一起去。”就一溜烟地跑上楼放东西。
    他速度快，要下楼了林兰才上到二楼，余勇打声招呼，“我晚上住辰哥那儿，明天再回来。”不等林兰说什么就蹬蹬蹬地跑了下去。
    慕辰已经调好头，余勇打开后备箱，把自己的自行车塞了进去，这样他们回来也有的骑。
    晚上余勇点名要吃小揪面，慕辰揉着他的脑袋，“惯得你，我下午刚把东西都收好。算了，我多炒点臊子，给你放冰箱里，你记得过来吃。”
    “还要牛肉酱。”
    慕辰照他屁股拍了两下，“有完没完个小破孩子。”
    余勇不出声，只环抱着慕辰的腰。
    慕辰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狠狠揉了两把，“放手，哥去拿肉。”
    余勇没放手，慕辰转过身来拿肉。切菜，和面，余勇就一直挂在他背上，慕辰背着座山还要忙活，厨房又不大，真是各种拌脚，弟弟这种生物虽然暖可也很麻烦啊。
    出了N市火车站，慕辰就看到了来接站的顾宁和丁博文，两个俊朗帅气的男人，又穿着一式的黑羽绒服和白牛仔裤，羽绒服是短款的，看上去并不臃肿，反而显得他们身高腿长，比例完美，十分养眼。
    慕辰身上一个大背包，手里拉着个行李箱，箱子上还有一个纸箱，他走得小心，顾宁直接上前接过他背的大包，丁博文则帮他扶住纸箱，“你都带得什么？这么重！不是说了这边都准备好了吗？”
    慕辰笑眯眯，“你不一直想吃我家的丸子和小吃嘛，我都带来了，虽然不是我做的，不过比我做的要好。还带了点羊肉，这边买不上好羊肉，你过年也不回去，只好给你往来拿了。”
    丁博文笑，“太好了，我晚上要吃烩小吃，明天要吃清炖羊肉。”
    顾宁看着他俩没说话，笑得温柔。
    顾宁是开着车来的，丁博文把纸箱放在副驾上，自己和慕辰坐在后排。
    坐在车上慕辰才后知后觉地问，“博文，你怎么和师兄一起来了？我听丁老师说你和教授做项目在深山老林呢回不来，怎么还在N市，是结束了？”
    丁博文迟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你去过我家啦，我爸好吗？”
    慕辰摇头，“没有，我这情况大过年的也不好去别人家。是丁老师来我家的，给我拿了好多吃的，还非要给我压岁钱，我都这么大人了推都推不掉。他说你不回家过年，补习班也放假了，他在家没事，就去西双版纳了。”
    丁博文，“哦。”
    三人一时无话，慕辰正有些奇怪呢，就听顾宁说，“小辰，博文是为了陪我才不回老家的，我们现在在一起。”
    慕辰瞪大眼睛......“是我想得那个”在一起”吗？”
    顾宁很坦然，“是啊，就是你想的那个”在一起”，你要是接受不了，我先帮你订个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