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君临天下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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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18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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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言一生骁勇善战,战功赫赫,可惜英年早逝,连史官都叹惋不已。是以功绩可及锦高祖超然,可惜天妒。
从皇陵回城路上,薛秋发现走在他身前的文简逐渐躬下身去。本以为老先生守灵多日体力不支这才如此,便上前搀扶着他,才发现血已将他的白靴染红。
“老先生。”薛秋速为他止血,可才知晓这刃上有剧毒,含泪问他,“为何如此?”
“这世上,已无人可为吾主。本想那一刻便随他而去,可那是他的东宫,弄脏不得。”文简看向东宫的方向,双唇变得乌黑,七窍流血,呼吸渐弱下来,此时便是薛秋亦回天乏术,“阿秋,多谢!”他握住薛秋的手腕,皮肉已僵,那未挣出的笑便如此停住了。
得知薛秋已离去,齐欢追至锦天城外,方追上他的马车。
“阿秋,欲去何处?”
“无颜见恩师,便打算游历四方,行医赎罪。”
齐欢问他,“为何无颜见虬仙人?你救过那么多将士性命,三军称你为神医。”
薛秋笑问:“大哥哥可是在留我?”
“只是不想如此不告而别。”
薛秋点了点头,“我救了齐远舒,在他身旁多年,大哥哥竟愿来见我?”
齐欢递给他自己的钱袋,“虽是身外物,但身上带些,以备不时之需。”
薛秋并未推却,接了过去,而后上前抱住了他,“多谢大哥哥。”很快他便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就此别过!”
“安好!”
从前爱意,如今尽成亏欠。
如若齐欢知晓齐裕是服了薛秋为他开的药后才致幻发疯的,他还会追来道别吗?
马车渐行渐远,那个曾经哭闹着要为他暖腿的小孩,那个下山寻他的阿秋,自此后,再未见过。
晔郡的雨,便是盼了多日,总算下了下来。
关于立储之事,朝中自是又争得个面红耳赤、天翻地覆。谁知齐欢此时却在坐在晔郡屋内,听着雨敲窗棂之声。
“饮酒鼓瑟,以宴知己。”
老人家拿着一壶药酒走了过来,齐欢接过那壶酒,打开闻了闻,香气四溢,果真上品。倒入杯中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酸得他眉头紧皱,打了个寒战。
“这……能喝?”
“晔郡独有,爱喝不喝。”
他们相认,也算是缘分。
齐欢从锦天城回来那日,这老先生便晕倒在他家院中,记不清来路,亦记不得归处。
齐欢将他扶入屋内,请了大夫为他医治。反正记不得归处,比起住客栈,他索性在此住下。
每日用齐欢的文房四宝作画,而后拿去市集卖。他去市集卖画时,齐欢便去炎女碑。
他的画,此次皆被一抢而空。画工精湛、栩栩如生,倒也值得。从市集回来时,他便买些食物或酒,以作谢礼。
如此齐欢倒也习惯了,反正还有间客房无人居,便给他住。二人常一同聊兵法,聊些天下大事,有时说说星象,有时对弈,偶有意见不同时,刚争过转眼便好。齐欢渐觉得这忘年交,当真值得。
老头什么都不记得,遂寻了个姓,姓张,又想了个名,名玘。张玘二字,跃然纸上。
“为何姓张?”
“天之道,其尤张弓与?”老头说道,“取了张字,无论张家之人接纳与否,此张非彼张,不与之同宗。”
“那为何名玘?”
“不知,许是缘分,想到此字罢了!”
张玘虽是花甲之年,但丝毫未曾弯腰驼背,想来年轻时当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如今也不显老,仍是气宇轩昂。
“玘先生,其实我是皇子。”齐欢也未打算瞒着他。
张玘一听,只是点了点头,“皇子如此,乃是江山之福。”
齐欢问他,“为何?”
“未曾视己之高于天下,往后当是以天下为己任之人,自是江山之福。”张玘摸了摸白花花的胡须,“倒是,缘何来北疆晔郡?莫非犯了过,被流放至此?”
“不瞒先生,您每日去市集卖画,我便前往炎女碑问碑。”齐欢喝了口酒,“我的小玉,失于北荒大漠,唯有守在此,哪怕守的是白骨孤魂,我方能安心。”
“小玉,听名便觉乃是倾国倾城之女。”
“非也。”齐欢说道,“他是男儿身。”
许是有些醉意,抑或齐欢本不在意旁人看法,脱口而出。
张玘竟也未觉多少惊诧,“敢问,缘何失之?”
“开初六年秋分,小玉助我祈雨于此。以其身,换得天下甘霖。”
张玘听后摇了摇头,“那你在此守什么?听你语气,心中早已无望。既已绝望,久寻不见,莫非余生皆在此,待个不归人?”
“先生在说什么?”齐欢有些愠怒。
“莫非老夫说错了?”张玘对他说道,“你在此,无非因心中有疚。许是这故人不告而别,你知晓时为时已晚。可你莫再辜负他心意,他既然为你求得天下甘霖,又不告而别,当不是为了让你在此虚度年华,而是想你继续以天下为己任。否则,他为你换来的天下太平,又岂是值得?”
他说得有理,可忠言逆耳,齐欢不愿再听,摔了酒瓶便进屋了。
后第三道圣谕至,召齐欢回都。
“先生这是?”
齐欢与张玘有几日未说话,二人皆在气头上,今日见张玘背着本就不多,所以显得干瘪的行李,好似要离去,总算忍不住问了。
张玘并未答话。
“先生,我欲回都,先生可愿随我前往?”齐欢在他身后问道。
张玘总算停住了,“想通了?”
“嗯!”齐欢点了点头。
“老夫早已收拾妥当,只等王爷开这金口了。”
二人相视而笑,再无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