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朔扒开身旁一摞弹劾齐欢的奏章，寻到已被压得皱巴巴的《五论》。
    “斩杀留潜令，先斩后奏。收受贿赂，杀灾民。疑勾结青衣，欲图谋不轨。战事不论，初心不论。这督司一竿下去，蝗飞蝉叫，好生热闹。”
    齐朔站起身来，看了眼从帝台行宫送回的虎啸琴，锦国江山已如此，他却已不顾。
    齐欢倒是丝毫不惧，杀留潜县令时，他有其调官粮以私用的账本。所谓收受贿赂，勾结青衣，无据可考。再说杀灾民，更是无稽之谈。
    鲍厉在早朝时，极力主张要严查此事，毕竟灾情已过月余而未减，需以安民心平民愤。而朝中与乔将军亲近之人及林正棋等人则力阻，如今用人之际，如此大张声势将督司之丑告之于民，恐更引民愤。
    “欢儿主张治蝗，已见成效，算是有功。惹得百官不满，并非无过。”齐朔站起身来，“弹劾他一人，他为朕臣，亦为朕子。督司，朕当以君以父之身份，与欢儿好生谈谈，命他速归都城面圣。”
    “吾皇圣明。”
    出殿后，有位官员小声问丞相，“此事，可成？”
    丞相摇了摇头，“未必。皇上言下之意，便是五王爷乃皇子，功可嘉赏，过无定论。因弹劾速调回锦天城，非是问罪，而是君责臣处事不当，父责子冲动莽撞之过。”
    齐欢被撤去督司职，赶回都城的途中，终是对父皇不信自己而感到寒心。而入宫面圣后，圣命帝长子齐裕，为人公正严明，调至督司以代其职。而齐欢则被发配边关，以示惩处。
    未曾想与兄长重逢，竟是在齐裕回都准备前往西北，而齐欢待无常军归来之时。
    许久未见，齐裕鬓边生华发，竟有些憔悴不堪。
    “哥哥。”
    “欢儿不必多礼。”
    圣令齐言带病往荇泽，令其协管漕运，荇泽至今未曾失守。又将齐枫封地兵权释齐裕，令其守之。
    “失常尹乃齐远舒之过，常尹一破，东疆可危，哥哥无需如此自责。”
    齐裕苦笑，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父皇将封地兵权释与我，岂是重用？”
    “大权在握，哥哥为何如此说？此乃齐远舒和文狐狸梦寐以求的机会。”
    “正因如此……”
    齐欢好似懂了，“父皇怕他反？”
    见四下无人，齐裕才点了点头。
    “那岂不正好，父皇对他有戒心，定是信哥哥。”
    “是啊！当初灭玉国，尚且可以我被陷害为由，才使得齐远舒获兵权得重用。如今父皇便是欲试我，可此去短短两月，已连失数城。虽未被责骂，可父皇终究大失所望，才调我前往西北治灾。”
    齐欢虽不是最懂父皇之人，但他听完齐裕所言，便知齐朔用意。他此去震慑贪官污吏，督促除蝗治旱，历经多少弹劾，得罪多少人才建起的督司，无非是替齐裕铺路罢了。
    “哥哥为何如此想？此灾一过，哥哥定能重回东宫太子之位。”
    “为何？”
    “夫治灾，最得民心。如何奇阳攻势不可当，若想立功使得百姓称道，除非战乱平。锦玉之战历经十余年，此战兴许更甚。可治灾不同，灾祸除，民心自得。这天灾总有尽时，人祸较之久矣。更何况，哥哥治灾比我厉害，我治灾领兵皆不妥，领兵稍好些。”
    齐裕听他说完，恍然大悟。他心中不再郁郁不乐，“听闻欢儿夙兴夜寐，未曾懈怠……”
    “哥哥无需觉得难为情。”齐欢笑着说道，“若非被陷害，如今仍是太子。践行《五论》若能帮到哥哥，这月余也未尝不值。况且，我并无此求，若是得何利好，亦是浪费。”
    “此去沙场，平安回来。”
    黄昏的光，果然不如清晨日出之时闪耀，齐欢的衣裳被照得如同血染一般透着红。
    谁叫此人是哥哥呢？他帮他，岂不天经地义。

    作者闲话：

    为了写个灾，读了《中国治荒史》。最近也不是故意不写，其实也没必要这么较真，但是不了解下，还是会觉得别扭，怕自己写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