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亥时，苏灿便和林砚出发来到了这财运赌坊。相对于白日的喧闹，这个时候赌坊已经停止了营业，只有房檐上钩挂的一串由油纸糊成的巨型骰子还隐隐发着光亮。
    这是地下夜城开市的标志。若是仔细查看自然便会发现这油纸内有一特殊的花纹印记，只有当晚上里面的烛光燃起，方能隔着油纸隐隐的透出来。而里的蜡烛会燃烧一夜，提醒着夜晚找不到方向的游魂。
    像财运赌坊这样的地上入口其实在东莱共有四个，每个入口都会有一守门，而易天便是这其中的一个。他们的任务便是筛选携带黑帖的客人，亥时开市点上灯笼燃至寅时闭市熄灯。
    林砚叩响了赌坊的门板。叩门时三长两短是这里的规矩，起初因为棺材是由四长两短的方形短料拼接构成，但棺盖是人死后才盖上的，所以只称“三长两短”。
    作为死的别称，因为只有死人才能魂归地下。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有生人乱入，所以才订下了这个规矩。
    不久，只见略显笨重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隙。在看清来人后，易天便赶紧将林砚与苏灿给迎了进来。
    赌坊内与白天无异，只是清了场子后荒凉了许多。苏灿打眼望去，柜台上点着烛火，烛光所见之处还有一盘吃剩下的地豆。柜台旁多了一把老爷椅，上面盖着条绒毛的毯子似乎还能感受到残留的温度。
    “这是你们的黑帖，我托了关系换的。”易天从柜台里翻出两块通体漆黑的金属挂牌递给了两人。
    苏灿接过去掂在手里，这挂牌沉甸甸的摸上去很有质感。上下分别用同一种红色丝线串联。正面印有黑帖两个的突出字样，背面则是略有繁杂的花纹标志，右下方标有夜城运营的时间，底部系着红色的特制流苏。
    “有劳了。”林砚开口，将挂牌悬于腰间，并把柜台上的灯盏拿上。
    “都认识几年了，你还跟我客气？”易天呵呵一笑倒也爽朗，转身便领着两人来到了白天方于赌博的那张赌桌前面。
    只见他将手伸到了宝案下面，熟门熟路的摸到了机关按下。霎时，只听一阵轴轮转动的细小声音，宝案下降到与地面齐高，然后从中间打开，一扇朝地下开的铁门便呈现在了眼前。
    易天吐了吐舌头，又将脖子上的挂绳从衣服里拽出来，在烛光的照射下，一把漂亮的青铜钥匙便展现了出来。
    为了方便开门，他将钥匙摘了下来蹲到地上。林砚拿着灯盏靠近，帮他照亮锁眼。钥匙插进去后顺着力道旋转，最后只听咔的一声门便朝一边推开。
    随着铁门的打开，有风从地底涌了上来，夹杂着蜡烛燃烧的刺鼻味道。苏灿定睛看去，里面是向下的楼梯，可以容得下两人并排通行。
    “诡门已开，两位请吧！”易天伸手送苏灿与林砚下去，之后便又反方向拧动钥匙锁了这地下诡门。
    靖王府内。鸾珮经过临梦阁发现秦逸轩已经睡了，于是便摸出钥匙潜进了书房。
    荣斋是秦逸轩的书房，平时除了孟习外不让人进来。据说孟公公是读过几年书的，于是便经常在荣斋里教王爷写字念书。
    她进来时没有掌灯，一是怕被人发现，二是自己夜视能力也还可以。
    四下翻看，案上都是些用毛笔蘸着墨水写的歪七八扭的鬼画符。鸾珮拿来一张细看，却又不明所以。想必也是没有意义的乱稿，便又丢下了。
    书房里有些杂乱无章，没有用的信息太多。当然，她也试了试可能是机关的花瓶、摆件，但还是一无所获。
    “到底藏在哪里了？”鸾珮再次确信自己最不擅长的便是找东西，这下可真是难办了。
    最近一条消息是凝水珠现身东莱的一家典当行内。经过多方打听，她才可以确定消息是来源于城北的缘惜当铺。
    来典当的是个身子瘦弱的中年男人，老板对他印象很深，说是姓方单名于字。他也算是当铺的常客，兴许是个赌徒，这才三天两头的拿东西来典当。
    据说，这个凝水珠是他祖上传下来的物件，曾经也是得一贵人赠予。因为时间逾期他没有钱赎回，当铺便也将这个物件和其他一些东西混着公开拍卖了。
    虽然，凝水珠的最终得主身份不详，但一路打听下来，却大概率是靖王府的人无疑。
    徒劳无功，鸾珮小心溜了出来，便看到一身白色中衣的双儿蹲着荣斋门口瑟瑟发抖。
    “你在这儿把门？”鸾珮疑惑。只见双儿鼻尖冻的红红的，抱着胳膊直点头。
    “……我睡的浅，看到你起来，不放心就一同跟了出来。”她瑟瑟缩缩的低声说到。
    “后来见你进了荣斋，我担心怕被旁人看了去，便留在这里望风。”双儿垂眼，并不敢看她。
    这小姑娘也是实在，但就是脑子有点儿不好使。她这么一大团缩在这里岂不更加引人注目了？
    “快走吧。”鸾珮轻声开口，又将自己的外袍解下帮她披上了肩头。
    “……嗯。”细弱蚊喃的声音，她跟在身后似乎很怕自己。直到她们一前一后的进入下房，两人这才在一排通铺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躺下。
    很快那人发出平稳的呼吸声，双儿这才安心的睡去。
    苏灿与林砚沿着阶梯深入其中。走到尽头却发现有一个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脸谱。
    苏灿拿起一个查看，面具和平日街头卖的没有什么两样。
    “……死人的脸是不能摸的。”幽幽的一声忽然冒出来，苏灿回头便看见一个衣着粗糙的妇人站在了他们身后。
    “你是谁？”林砚警惕，赶忙护着苏灿。只见那妇人拿过苏灿手里的面具，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你不知道吗？在这里是见不得光的，只有死人才能进入。”那妇人看到他们腰间的黑帖挂牌，便才从摊位上拿了两个面具示意他们戴上。
    民间有一习俗。人死后为了不惊扰亡灵，往往会将死者的面部遮住。大抵就是这夜城的规矩，实则是为了保护这来人的身份信息。
    戴上这面具，妇人便再也没有阻拦他们。苏灿和林砚继续前行，砖头堆砌的通道越发宽敞，慢慢地岔路增多，他们也开始遇到同样戴着面具的行人。
    脚步声、交谈声，各种类别的商铺开始出现，甚者沿途地上都有人支着简易的摊位买卖吆喝。
    这里的人，无论是买卖的商家或是来往的行人，无一例外都带着面具、脸谱。这是夜城，而他们都是不能见光的死人。
    “你要说的鸩羽买主，真的会在这里吗？”苏灿看着这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由的犯了难。
    “买主虽然不一定找到，但能够交换到鸩羽的卖家倒还真有一个。”林砚开口，苏灿确实宽慰了不少。
    “此话怎讲？”他开口道。
    “去拿黑帖那次我曾问过易天，像其灵芝类的珍贵药品，流入夜城的大都会被一家名为药问的店铺收购，然后再统一售卖。”狗脸面具下，林砚一本正经的解释竟然也没有感到丝毫的违和。
    “那我们现在就去打听一下药问的所在。”假面下苏灿忍俊不禁。
    “也好。”林砚点头。
    两人便随机在街上拉了一位戴着脸谱的的行人。
    “打听一下，你知道一家名为药问的店铺在什么方位？”林砚询问，那人摆了摆手却直接走开了。
    “请问一下药问在哪儿？”林砚开口，结果又遭受到了漠视。
    这人怎么这样没礼貌？苏灿愤愤不平。虽然，林砚这面具是丑了点儿……他对上眼前的狗脸稍稍沉默了一下，便深深地叹了口气，最终又拉住了另一个戴着大头福娃面具的男人。
    “不知道，不知道。”他似乎很不耐烦，看都不看苏灿一眼就匆忙的离开了。
    “……”苏灿：我都还没问呢，您不知道的也太早了点儿吧？！
    “要不算了，我们自己也能找到。”顶着一张狗脸的林砚自带滑稽效果，果真不忍直视……
    面具下，苏灿阴着脸气急败坏。林砚一时没有注意，他便直接三两步直接把人按了下来，逼问出了药问的所在方位。
    两人向东一直走，尽头处又跻进一条小巷，方才来到这家名唤药问的店铺面前。
    “二位是要来点儿什么？”两人一进门，戴着鼠脸面具的伙计就迎了上来，倒比之前遇到的那些人热络了许多。
    “麻烦问一下，可否请你家掌柜出来一趟？”苏灿开口，面具下伙计却是面露狐疑。
    “我家掌柜不在，药材买卖什么的都是我负责的。”伙计补充道：“所以，您要来点儿什么？”
    果然直奔主题，到底是干买卖营当的。苏灿不禁佩服这伙计的职业素养。
    “那么请问，你们这里可有来自南诏国的鸩羽？”苏灿挑眉问道。只是在这面具的掩饰下，他看不清别人的表情，同样别人也看不见他的。
    “……怎么又是鸩羽？”伙计喃喃低语。
    “如此，还有旁人来买过鸩羽？”林砚听到伙计的话不由反问。
    “可不是嘛，和你们前后脚刚出去，还买了一提其他的特效灵药。”这伙计有点儿烦了，怎么接连两天都是来求鸩羽的？
    他这一说，苏灿方才想起来刚才好像有这么一人提着药从店铺出来，于是赶忙追了出去。
    索性药问这地界处在一家巷子里，一出来便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路可走。所以，苏灿便很快的逮到了那个人。
    “可让我好找。”苏灿一手搭在那人肩膀。男人回头，苏灿却发现这人他竟然认识。
    （本章完）

    作者闲话：

    大家可以猜猜是谁？(*/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