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荼蘼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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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二层西侧,一个小太监清了清嗓子,众人看向他处,这才彻底没了声。
“想必大家都猜到这红布所覆之物。”高璟这才开口说道:“西岳与东莱交好已久,邙山之石本该作为贡礼献与东莱。但我西越国师本就钟爱玉石,寻得此石耗费数年,着实劳苦功高。”
话及此处,他顿了顿看向在坐诸位。显然,官员们皆面色凝重,反观国君倒是有些不耐烦了。
会场的气氛说不上好,秦逸轩这才发现,璟皇子口中的当事人,这位所谓的国师竟也没有出席到场。
“所以,借以往比试惯例,两国就赌这在场的八块石头,至于开出玉石,当归于开出国所有。可有异议?”高璟继续说道,也免去了废话铺垫。
一时间,在坐皆面面相觑,也不敢有任何异议。秦晏痛心疾首,大抵是心疼自己这么多年都养一群什么废物玩意儿。
“我有异议。”本不该出现的一句话在会场炸开,因为任谁都知道这璟皇子口中的异议只不过是用来客气、好看的,真提出来可就是你不懂事了。
高璟凝眉,正想看看是谁如此不识大体?循声看去,却发现那人竟是仇家的小辈,于是不禁哑然失笑。
“孽畜!”仇霖瞪向仇漪舟小声提点,而仇漪舟却还不嫌事大的站了起来,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似的。
可到底是自己儿子,既然带他来了,也不好当众让他把脸丢到西越是吧?!
“敢问璟皇子殿下。彩头有了,可怎么赌、用什么赌?骰子还是牌九?总不能干赌吧?”说到玩儿,仇漪舟便是来了兴致。
怎么?您是还嫌不够尽兴,要来点儿湿的?仇霖一头黑线,秦逸轩也是不嫌火大的又浇了桶油,不!是递了杯酒。
“表哥,你是不是渴了?”他糯着声音说到,众目睽睽之下连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仇漪舟:“……”
“轩儿。”仇夫人压低声音:“这小子只是刚才菜吃多了,我们别理他了。”
她笑笑,傅奇贤更是胡撸了一把秦逸轩的呆毛以示安慰,这事才到此作罢。
“自然要搞点儿有意思的。”高璟开口,众人不明其意:“共有八块石头,但赌石的机会并不平均,由掷骰子随机分配。”
“两国挑选良将擂台比武,由胜者决定掷骰子的决定权。为了确保双方都能有机会赌石,骰子为六面。投掷点数为投掷方赌石次数,剩下次数为反方次数。”他继续补充规则,谈吐之间落落不凡。
而这规则,乍一听公平合理,实则不然。投掷方投掷点数最大为六,反方至少也会有两次机会。
但转念一想,投掷方最小投掷点为一,那反方便可获得至多七次赌石机会。到底说来是主动的一方吃了亏!
“依孤看,这擂台比武还是算了吧!”秦晏一脸倦怠,似乎晚上没有睡好,并不想多做麻烦。
“我西越将士就算战死也绝不后退一步。听皇上的意思,难不成东莱是畏战认输不成?”高璟借机讽刺。一是挫挫东莱的士气,二是还想着激东莱与之比试。
怎么可能?秦晏只是懒的麻烦。他不过问朝政已经很久,反正朝堂有仇霖看着,这几年又有秦逸臣制衡,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都不成问题。秦逸轩想这样想着,他父皇的脾气他这几年也算真的摸透了……
“不都一样嘛!无论谁掷都是运气,何必大动干戈争个头破血流?”秦晏并不生气,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是让高璟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众爱卿觉得呢?”好吧!秦逸轩承认自己低估了他父皇,这家伙竟然还厚颜无耻的要了一波互动。
他腹中绯议,抬眼便差点与其父的目光交汇,于是不禁做贼心虚的低下了头。
“当然,都一样嘛!就是。”随后,东莱这一帮人也都开始附和着皇帝的话。大事帮不上忙,总之,这点小要求他们还是力所能及的。
“这宝物本就是要献于东莱,既然如此,西越便也发扬礼让精神将这投掷的权利交于东莱之手。”这话没毛病,高璟微笑,下面也开始有些拎不清的东莱群众开始叫好。
倒当真是厚颜无耻!秦逸轩很想这么说上一句,可终究还是以大局为重。但附近却是听见了有人吐口水的声音,转眼便看到仇漪舟一脸不屑的表情。
仇霖真的很想打这个死孩子,至于他都后悔干嘛要把这位瘟神给带了进来。
与此同时,东莱的一家赌坊也开始了它一天的好营生。
只见那赌桌上筹码、赌注堆的很高,各式赌法繁多,远不是两国赌石能比。
来这里赌博不限阶层,上有高官贵族,下至平民布衣。所以,赌桌上经常能看到那种值得一掷千金的好东西,而对于那种走投无路的赌徒而言,这也的确是个能够闲鱼翻身的好门道。
喧闹声、叫好声,一轮逐一轮高涨,吞噬了失败者的叹息,宛若一朵荼蘼之花,连接着地底的罪恶之城。
没有人注意的是,一个与这里气质毫不相符的红衣少年,拿着包葵瓜子溜了进来。
“买大还是买小?”赌桌上众人相围,坐庄将摇好的骰盅扣在桌面,闲家开始下注。
一个衣着略显寒酸的男人被一干人等围在其中,指尖颤抖、冷汗直流。
“于猴儿,这把你还买小?”一个衣着尚好的赌徒玩着手里的一摞筹码玩笑似打量着这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
“你这都输第三把了,怕是再输就得卖女儿了吧?”他话虽难听,但的确如此。一干人听到,立刻哄笑一团。
方于捏着手头兑换来的最后几个筹码抖如筛糠,这是女儿前两天才拿回来的幸苦钱,给她母亲买药根本不够。于是,自己想着又来了赌坊,结果还是一输再输。
“……买大。”他就不信了,一把都赢不了?!想着方于将所有筹码都押了下去,心跳加快却是一点儿底都没有。
“好嘞!买定离手。”坐庄按钟,表示停止下注。
“开。”盅扣打开,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去看点数。
“一三四点小。”坐庄嗌骰,荷官将筹码归空。方于一下子如堕冰窖。而周围哄笑一团,大多是专门和他反着押宝的闲家。
“于猴儿,你行不行呀?既然没筹码了就快滚吧,至少也不至于光着出去。”那人讥笑,话却着实在理。
“谁说我没有了?我还有东西可以抵押。”方于听到有人要轰他走,一下子就慌了,于是连忙摸着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份用手帕仔细包裹的小物件。
“这是我娘子的陪嫁,我偷出来的,可以卖几个钱。”说着他将手帕打开,露出了一对用红绳编织的铃铛腕链。
“切,这才能值几个钱?”在场闲家无不嗤之以鼻。只是这庄荷却难得看出了这东西的价值。于是一把推过去了一小摞筹码,示意方于将东西押下。
“我押。”方于咬牙,刚要将东西放上赌桌却突然被人拽住了手腕。
“还想输吗?”只见那红衣少年抱着包瓜子微笑道。众人看去才发现他已经嗑了一地的瓜子皮,看来已经站在这里看了好一会儿的戏。
“你怎么知道我下一把赢不了?”方于瞪着这少年,眼窝凹陷脸色都显得发青。
“押大的时候坐庄偷偷换过骰子,大概是注了水银。”少年说到:“钓的差不多了,下一局也许就是大小通杀。”
“你有什么证据!”庄家站起来呵斥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子血口喷人。”
“猜的。”红衣少年也不说破,似乎并不想把人得罪透,毕竟在座的也都不是什么傻子。
但庄家并不领情,招呼打手们就将这砸场子的少年和方于两人往外赶。而那些闲家反着方于下注,赢了几把钱,也都沉默不语。
“啧啧,没想到这东莱人如此粗鄙!”少年本想自己离开的,可到底还是被同样赶出来的方于撞的撒了一地的葵瓜子。
“祖宗,您没事儿吧?”宋祁玉正愁找不到这孩子,转眼这就碰上了,不由上前查看。只见这孩子正蹲在赌坊门口闷闷不乐。
“有事。”欧阳镜卿头也不抬。
“啊?”宋祁玉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蹲下查看,生怕这祖宗掉了一根头发。
“瓜子撒了。”他看着不远处半蹲着帮他捡瓜子的方于,咬着牙说道。
“还有呢?”宋祁玉问。
“拿钱。”他说道,宋祁玉便也不敢多问,直接掏出钱袋给他。而欧阳镜卿看也不看,站起来便将那一袋的银子都扔给了方于。
“……”宋祁玉:我自己的钱啊!
“这太多了,我不能要。”方于捡起钱袋查看,看到这么多银子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宋祁玉:我也觉得太多了。
“我不喜欢掉地上的东西,葵瓜子也给你了。”欧阳镜卿冷着脸说到,简直要吓死个人。
“那,这个你务必收下。”方于白收怎么多钱,还是难以安心。想了想,于是便将自己身上这唯一一件还值点钱的这对铃铛红绳给递了过去。
眼见不好推辞,欧阳镜卿便也理所应当的收了下来。
“刚才那是……宋国师?”苏灿一脚踏进赌坊,却突然回头觉得刚刚在门口看到的那个人有几分眼熟。
“宋祁玉?”林砚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
“大概碰巧吧!”苏灿回答,并未多想便进了赌坊。而赌坊的气氛有些奇怪,七七八八都走的没剩几个人,竟然透着股散场的荒凉。
他一进来,在场的寥寥数人便都阴着脸盯着他看,不免让人心里发毛。
“易天在吗?林砚开口,那个庄家眼神里立刻充满了警觉。
“我是杏林堂的大夫,来给易老板看病的。”林砚偏偏理直气壮,明明连出诊的药箱都没带……
“你等下。”庄家离开,片刻,一个衣着古朴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人赫然就是刚才的荷官。
“我说我怎么又生病了?原来是端墨兄造访。”易天看到林砚笑的合不拢嘴,俨然是一副老友见面的状态,就差再来个熊抱了!只是,林砚这个朋友,苏灿并不认识,于是只能看着两人寒暄。
“哦,这是我在北褚的弟弟若年。”林砚向两人介绍:“这是财运赌坊负责人易天,后来认识的一个朋友。”
苏灿点头微笑,今天从杏林堂出来,自己换回了男装。只是,这林砚的衣服还是有点儿大了。
“易老板,你这儿是发生了什么吗?感觉气氛有点儿奇怪。”既然是林砚的朋友,苏灿便也打消顾及,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一言难尽啊!”易天苦笑,这才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林砚慰藉,苏灿却默默的皱眉。然而这就是赌坊的暗箱操作,知道的自然都是见惯不怪了。
“难得今天空闲,做一天的荷官,没想到却遇见一个懂行的毛孩子。”易天道:“只是可惜了那副赤绳编织的铃铛腕链……”
“易老板,难道就为了这个?”苏灿想起这方于的经历,然而他只是来赌坊中最常见的一类人。不由感慨颇多。
“那腕链钩挂着八只极小的金铃铛,表面雕有暗纹花藤,再加上失传的编织手法,不像是东莱的工匠打造。”易天仔细回想着那物件的细节,越说便越发着迷了。
“更难得的是两条为一副,保存如此完好,定能卖出不菲的高价。”他继续补充道。
“先不说这个。”林砚眼见苏灿有些不耐烦了,便打断了易天的滔滔不绝。他这个朋友便是这样,一说起来这些个玩意儿便没完没了。
“这次找你来,是说关于东莱的底下黑市。”林砚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小心说到。“守着入口,两张黑帖应该不难办到。”
“问题是没问题。”易天想了想说到:“只是这人情,端墨兄我可帮你记下了。”
他睨了苏灿一眼,笑着说到:“兄弟,等你请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