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刚挂断不到五分钟，他舅电话又打过来，说有事要谈，十分钟以后他家楼下见面细说。
    白九没回话，电话那头便一通骂，骂的话越来越难以入耳，白九脸色也越发深沉，直到话筒里响起陈美兰三字，他才皱着眉‘嗯’了一声，他站起身有些迟疑地开口：“那个···我有事，得先走了。”
    通话音量太大，什么拖油瓶，丧门星……各种难听的话，谢恒就在旁边听了个七七八八，他跟着白九起身往外走，语气坚决：“我送你。”
    “别！不用···。”
    他舅那人嘴里就没一句好话，魏城见过他舅一次，直言这辈子都不想再见，要是谢恒那性子俩人还不得当场打起来？
    “站这等我会。”白九现在那状态，谢恒哪敢让他自己走，他打开车库门，随手拍了拍电动车后座落的灰，推出去停在白九面前。
    骚蓝乌龟车，上面还贴着‘哥很拉风’的车贴，车身高度简直不忍直视，这车···真是同桌的？白九指着电动车看向谢恒。
    跨上电动车谢恒拍拍后座道：“赶紧。”
    能载俩人？
    刚坐上后座，脚离地腿两边一支现场都能表演个大劈叉，白九偏着脑袋往前看看，谢恒比他还惨，脚踩踏板膝盖高度都快跟车握把同高了，他盯着谢恒那腿愣了愣，突然明白谢恒为何非要送他了。他弯起嘴角道：“出发。”
    孟华开着他摩托车说带姑娘去兜风，扔下这电动车都快一个月了，听孟华讲这车还是超市抽奖抽的，他就没骑过这辆车，也不知道这车是好的还是坏的，他插上钥匙试着转动车把，起步还挺稳，看来除了小点矮点形状怪点，还算好用，“去哪？”
    白九：“街对面，老筒子楼。”
    俩人正赶上早高峰，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和人一个挤一个谁也不让谁，一上路，行驶不到五分钟，马路边上的交警就开着摩托追着他俩后面喊‘危险，停车。’
    白九这辈子都没坐过这样的电动车，两边膝盖几次险些擦旁边车门上，想给腿放下，还他妈的拖地，这点路，他平时走路也就十分钟的事，俩人骑电动居然还慢了十多分钟才到，一半的时间都让谢恒躲交警了，下车的时候他小腿僵的站都站不稳，他舅一个大活人就在旁边等着愣是没看着。
    谢恒也没好到哪去，脚落地跟身体都没归属感，躲个交警拐了四五个又窄又老的胡同口，半路车把蹭到老墙皮还掉了一头灰，现在还他妈被人在身后扯住后领骂‘小兔崽子。’
    他弯腰躲开那只手，跨腿下车，转过身也不管对方是谁，举起拳头就开揍。
    白九刚缓过劲回头找谢恒，见到的就是谢恒按住他舅的后肩膀正准备下脚踹。
    “谢恒！”他大喊一声，拽住谢恒衣服往后扯：“别！”
    “小兔崽子，敢打老子！……！”白向荣挣扎着坐起身，瞪着眼珠看向谢恒，猛地发觉自己认错了人，他咽了口吐沫，背过身不理会俩人。
    “起来！这我同学。”白九伸手去拉白向荣的胳膊，人没拽起来，还被他踹了一脚小腿骨。
    谢恒见这状况脑袋‘轰’的一声就炸了，他把白九拽到身后，双眼冒火道：“你···”刚说一个字，突然想到地上的男人可能是白九的长辈，他把到了嘴边的‘傻逼’两字憋回去，扭头问白九：“没事吧？”
    “没教养的东西！”白向荣对着地上呸了一口，站起身把白九拉扯到自己身边，瞪着眼睛吼：“看看你这群狐朋狗友！你就喜欢跟这些没家教的混！”
    “你先回吧。”就不该让谢恒送，本是好心到最后还要平白无故遭一通骂，只要跟他沾边的朋友，在他舅眼里都是没教养，白九双手握拳指尖泛白，真他妈的受够了！
    谢恒抬手捏了捏白九肩膀低声道：“别在意。”
    心知再待下去就是给白九难堪，他沉着脸看向白向荣，顿时如招雷击般楞在原地，怎么会！？……男人身高一米八左右，一身灰色笔挺西装此刻皱巴巴的贴在身上，脸上虽然带着点青紫却丝毫不影响他那副好皮相，那么温和有礼的男人怎么会变成个泼妇？白九……白向阳……到底怎么回事？
    他扶起地上的电动车：“我在对面的咖啡厅等你。”
    白九点头同意，见他走远，才回身揪住白向荣领子，眸子阴沉，声音带着冷意道：“白向荣，你可以随便说我，但你要再对我朋友出言不逊就别怪我！”
    “小兔崽子，你威胁我？”白向荣扶开他的手怒道：“你念书都念狗肚子里了？！”
    心知跟他没有道理可讲，白九低着头沉默，等他谈正题，白向荣磕磕巴巴地把来意一说，白九瞬间气的浑身发颤，额头青筋直蹦：“你再说一遍！”
    上个月有人找上他们家说要买他老家荒地，可谁料想到对方看上的地点正好是他母亲坟头那块地，一声不响迁坟，白九将来知道了准能跟他玩命，他本来也不同意，可架不住他媳妇一哭二闹三上吊还要跟他离婚，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点头同意，刚来时他还心里发虚打算好好跟外甥谈一谈，但没想到事还没谈，居然就被一个小屁孩一拳揍倒在地，那点心虚早被怒火压过，他理了理衣领理直气壮道：“我要挪坟！”
    白九抬眸看他一眼，语气不急不缓：“你敢挪，我把你家都挪了信不信？”
    “你看看你现在没教养的模样像话吗！！！”白向荣气的在原地转了一圈，低吼：“把你养大就是要你威胁我的？”
    白九嗤笑一声，：“地是你亲姐姐的，埋的人是你亲妈，你确定要卖吗？”
    白向荣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把他从头到脚淋了个彻底，他踉跄着倒退一步扶着墙，稳了稳心神温声道：“你没成年，一切都由舅舅做主，我还能害你吗？”
    “你的意思是，你这么做其实是为了我好？！”白九抬手抹了把发胀的眼圈，嘶哑着嗓子道：“我十二岁以后就没见姥姥让你进过家门，跟你签了断绝母子关系你忘了？你根本不配喊陈美兰三个字！我喊你一声舅舅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的亲人只剩你一个！！现在……你给我滚……滚！！！”
    跟你签了断绝母子关系你忘了？
    你忘了？
    忘了？
    了？
    白向荣望着白九的背影，颓坐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掏出一根烟点燃，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就好了，可惜没有如果，所以他这辈子只配当个窝囊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