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文！”段闲堂气势汹汹地一掌拍向面前的桌子，面容狰狞。
    “十文就是十文，没商量！”段闲堂对面一个满脸横肉、面容更加狰狞的大汉擦了擦自己用了多年的好刀，语气坚定道。
    “五文！你看你这肉都是今早的，不新鲜了！”段闲堂一脸嫌弃地看向自己面前充斥着血腥气的铺子，仿佛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见惯大场面的富家少爷。
    “呵！你是当老子不识脸啊！”大汉只顾着擦刀，头也不抬地嘲讽，“你都快在我家一连买了五日的生猪肉了，还专捡下午来买，不就是图省几文钱吗？”揭穿段闲堂的意图后，汉子还不忘补充一句：“天天演这一出也不嫌累。”
    靠，大哥你要不要这么直白啊……段闲堂尴尬地笑了笑。
    天天演这出怪他吗？他也是走投无路啊！就算是他为了省钱早晨晚上可以只喝露水儿过活，但丸子好歹这么大一只鸟，总不能也跟着他不吃不喝地修仙吧？！
    以前在益州的时候都是丸子自给自足窜山里逮些野兔山鸡什么的就解决了，放养式完全不需要他操心经费问题（虽然他本来也没打算在它身上花几个钱），但现在好歹是在盛京，明国的都城欸！要是随随便便放任它出去乱飞，估计半柱香不到就被人打了去了！所以自己还不能不管这个大麻烦，只能日日买肉来供着。以前在益州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到了盛京，段闲堂只觉得这物价真是高的令人咋舌。
    举个例子：同样是闲堂居士的画册，在别处一般是卖五文钱一册，还附赠大师精描画像一幅；盛京却是要卖上十文钱一册，没有赠品不说，画册还比江南卖的薄上不少。
    所以段闲堂这些天停留在盛京城里，就算是极尽节俭，每天银子还是流水似的花出去，仅是自己一个人花，现在都已没剩多少，更别提还要给这鸟买肉了！所以他也就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来买下午减价的生肉了，反正丸子对吃没啥要求。本来那屠夫还乐呵呵地卖给他，结果现在时间一久，他似乎也不吃这一套了。
    见自己砍了小半个时辰的价，那屠夫还是面色坚决，段闲堂最终才认命地从钱袋里掏出十文钱，满脸不舍地放到了那屠夫面前，道：“那要新鲜些的，老样子。”
    ……
    屠夫把钱收起，举刀一挥便把一块看起来并不美观新鲜的猪肉割了下来，流利地用铁钩一挂，递给了段闲堂。
    “……”
    “卧槽！你到底听没听懂啊？！我不是说要新鲜一些的吗？你好歹收了整整十文钱啊！你给我这肉都快发臭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屠夫瞥了一眼段闲堂，沉默了一会，道：“你不是买来自己吃的吧。”
    段闲堂愣了愣，随即道：“……不是。”
    屠夫轻哼一声，又把手中捏着的刀放下，道：“这些肉你买来怕是喂些什么山兽吧？”
    ……段闲堂谨慎地后撤了一小步，似乎是准备开溜。
    屠夫见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猜的怕是八九不离十了。叹了一口气，对段闲堂道：“你别想太多。我可没兴趣管你们那些点破事儿，更不想平白惹麻烦。我只是看在你在我家买了这么多天肉的份儿上，提醒你收敛一点。最近菜肉米粮被收的多，到了下午都没剩多少了。看你应该也不是和他们一伙儿的，还是小心点吧。”
    嗯？段闲堂不禁有些疑惑。听他这语气，这屠夫是把自己当成偷猎徒了？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关系。就像那屠夫说的，现在的人谁还愿意平白无故找那些疯子的麻烦？！反正如今干这勾当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就连许多地方的官府常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不过……段闲堂心下沉思。
    听那屠夫所言，最近是有人大肆收购粮食？这就奇怪了。明明最近并无祭祀或战事，况且今年的新稻和小麦都还没有收，怎么会有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时节屯粮呢？
    那屠夫见段闲堂沉默，以为他是对那些人十分忌惮，接着小声道：“不过你也不用太防备了，我只听说他们是官府的人，故而提醒你一下。你那些东西若是藏得住就尽量藏好吧，卖肉也尽量不要在一家。”
    官府？段闲堂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
    明国官府都有自己的膳房采购，那些官府的人又怎么会亲自来这民间市集采买？不过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里忍不住问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大哥，听你对养那些东西的要点了如指掌的样子，怕也是个有故事的啊！”
    那屠夫闻言啪地一声放下了自己的刀：“怎么！你想找老子麻烦？！老子入行的时候你这小儿怕是还在吃奶！”
    段闲堂被吓得一抖。卧槽他只是顺口问一问啊！难道盛京的肉贩都是这样一言不合直接掏刀的吗？！都城好可怕，他想回益州啊！
    段闲堂连连摆手：“不不不，大哥误会了。在下只是猜测一下而已，并没有恶意。”然后便摆出了一张春风般的笑容，道：“在下只是初来乍到，对盛京的事物都觉得新奇，便想请问大哥是否知道盛京官府采买这些食材是要干什么。”
    那屠夫见段闲堂这样子，愣了愣，然后摸了摸鼻子，结巴道：“我，我也不清楚。听说好，好像是……皇帝要摆宴席吧。”然后便把目光挪向了别处，心跳猛地快了几拍。
    之前还没怎么仔细观察，只觉得面前这位同行长得有些秀气，不像是常年出入山林野地风吹雨打出来的。现在这小子冲自己一笑，他竟然觉得对方比万柔坊的头牌花魁青菱姑娘还要好看！哦，忘了。那青菱姑娘现在好像是前任花魁了，现花魁好像是另外一个，叫什么……乐儿的。长得分明没有青菱姑娘好看！还说是那劳什子闲堂居士赋诗赞美的。那闲堂居士也是个眼瞎的穷酸书生，被盛京人吹得神乎其神，实际定是个没见过大场面的村夫！
    段闲堂倒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面这人脑补成了一个满脸痦子的抠脚大汉。道了声谢后便提着肉往客栈方向去了，脚步不由得快了起来。
    皇帝在太晏清楼设席，山珍海味自是少不了从全国各地送过来，前些日子他还看见了运送海味的冰车，足足有三车！而且那些被邀请去国宴的朝廷要员大多为了表现自己的矜持有礼，也为了集中注意力在皇帝身上，往往鲜少动筷，那些食材吃得了一半就不错了，难道还需要进货？就算是退一万步讲，那些人个个儿肚里能撑船，食材不足，那也应该是去专供皇室的场所采买。那些身娇肉贵的肉食者，要是胡乱用民间食材凑合吃了结果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些御厨就算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段闲堂心下一沉。
    有人要借着官府屯粮这个由头搞些动作。
    次日，段闲堂便被雷鸣似的人声炸醒。
    望着客栈下长龙似的人群，大骂着狗官霸民的农人及抱着孩子哭喊的妇女，段闲堂眯了眯眼。
    没想到……这些人的动作这么快。

    作者闲话：

    国庆节更新庆祝！！祝阿中生辰快乐！
    ps：我已经很努力更新了快夸我！（肉食者：出自《左传·庄公十年》。“肉食者鄙，未能远谋。”指的是有权有势的人辣。不是真的指肉食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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