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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元十年,内城门破,紫微宫被焚一天一夜,徽帝葬于其中。
徽帝登基十年,外戚当政,民怨沸腾,最终几个外姓王侯联合组成了起义军,仅一年时间就攻入王城,灭了外戚滕氏一脉,滕太后自缢宫中,徽帝葬身火海,就此,大宁朝覆灭。
至年底,新帝登基,改国号大昭,立年号天化。
无论如何,新朝建立以后,百姓的生活日趋稳定,再现繁华盛世。百姓们对当朝称颂不已,而提起旧朝都是种种不堪之言,而对于旧朝亡国之君徽帝更是无一好话——昏聩不明、荒淫无道、奢侈靡费、任用奸佞、残害忠臣……凡是昏君具备的“特质”他都有了……真是人人唾弃,提起他谁都恨不得踩上一脚……
民间对徽帝的陈年旧事还编了无数的话本,各种版本的都有,即便是市井幼儿也能说出一两段徽帝的丑恶段子……光是听这些故事,徽帝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就是一个猥琐油腻的中年暴君,然而徽帝死时不过二十,义军攻破城门那日恰是徽帝行冠礼之日。
无论如何,大宁朝也已经消逝在历史的尘埃中了,徽帝已随着紫微宫的大火灰飞烟灭了。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关于徽帝的死,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流言。最多的流言是徽帝根本没死,他在火焚紫微宫前就逃出了宫城。然后对于徽帝的去向也有了很多不同的说法,有说他隐姓埋名流落民间,有说他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有说他剃度出家常伴青灯古佛,也有说他随船出海去了化外之地……
尽管关于徽帝之死的流言此起彼伏,但究竟真相如何,无人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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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化十年。
这一年的中元节出现了种种异状,先是出现了血月现象,然后黑云遮月后,下了一夜的暴雨,风声雨声一片,甚至有人说夜间听到了鬼哭狼嚎之声,还传出了许多的鬼怪异闻。
而这一夜,不只很多城中百姓没睡好觉,宫内诸人也是一夜未眠。寅时不到,太史院司天监就被召进宫中。
翌日一早,宫中下来一道圣旨,要求城中在中元节之夜出生的婴孩全部送进宫中,如违抗旨意,等同欺君之罪。一时之间,满城惊惶。
城外飞云山上有一处飞云观,那飞云观在前朝是香火鼎盛的道观,乃是前朝国师岐阳真人的师门所在。后大宁朝灭,岐阳真人不知所踪,而这飞云观也被毁了个干净。十年过去,飞云观里杂草丛生,连神殿中残破的神像也是满结蛛网——京中人觉得飞云观是一处不祥之地,几乎无人敢踏足此处。
饱经一夜风雨的飞云观更显得破败不堪,日光从那摇摇欲坠的门窗穿透进了神殿,只见里面布满了红线,红线上缀着大大小小几十只银铃,而再环顾四周就会发现门上、壁上、柱上……甚至天花板上,都贴满了画着奇怪咒语的黄符……
在那神殿正中,被那些红线围绕的中间,地上铺设的席子上,却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眉清目秀,容貌还透着几分稚气,只是整个人过于瘦弱,面色过于苍白,显得有些可怜。他身上穿着的是一袭长衫,只是沾上了太多的污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他双手交叠在腹部,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如果不是气息还在,乍看还以为这是一具停放在此的尸体。
突然,那少年纤长的手指动了动,然后眼睫毛也颤动了几下,才睁开了双眼——许是刚醒来的缘故,他的眼中似还蕴着薄薄的雾气。
他躺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置信的模样。
他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然后咽了咽口水——
“为何……”
他站起来,光着脚走到门口,然后打开那扇几乎没什么作用的门,走了出去,双脚踩在长着青苔的地砖上,仰起头,张开双臂,整个人沐浴在日光中……
深深地吸了一口泥土混杂着青草的味道,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这就是人间的气息。
真好。
享受了一会儿日光浴,他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解开自己的衣服,雪白的胸口上光滑无暇——他再次肯定了,这具身体并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
是了,他的身体早就被那场大火吞没,他以为自己会就此灰飞烟灭,可是他的魂魄却一直在一个漫无天日的黑暗世界飘荡,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醒过来了。在一个活生生的身体里醒过来了。
这世上居然真的有这样诡谲灵异的事情——那时国师总和他说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他只当是睡前故事罢了,现在他亲身体验到了……
只是不知道这身体的原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为何会被他占了身体……
既然上苍让他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人间,那他便好好活下去吧……
前尘已尽,这一次,让他重新活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