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凉搁下手中握着的权杖面容逐渐平稳下来，权杖中闪烁的白光柔和平静，映在人的侧脸上犹如神明在世。
    “快了…”
    当天，原本才刚有些秋意的城里突然下起来大雪。
    江曜跟安落说两句话的功夫就瞧不见那孩子的人影，前院去寻了，顺便和严阵以待守在外面的巫师们打了个招呼挥挥手，见人不在又找到后院。
    想找的人蹲在后院的房檐下，身子缩成小小一团，衣服上的毛领是他今早亲手围上的，那人伸手去接雪，袖子向上卷起来了些，露出的手腕纤细骨节微微凸起来，看得江曜直皱眉头。
    “平日里也不见你好生吃饭，现在看着比原来还要瘦。”江曜走上几步拉回江子熙的手腕，皮肤被冷气吹得发红，“你这幅人类之躯到底还是不行…”
    “我喜欢嘛。”
    江曜叹了口气，把蹲在地上的小孩儿拽起来，手腕握在掌心捂着，“过些日子回去吧，老待在这儿怪无趣的。”
    “神族去了？”江子熙低头笑开，发丝软软地垂在脸侧随着呼吸晃着，“大人回去吧，我…还得留这儿一段时间。”
    江曜又皱起眉来，却还是耐心等着他说。
    “没关系的，我不会出这个地方，再者说…祝凉定是要去魔界，他不在，其他人我尚且可以应付。”江子熙温吞着安抚，话说得四平八稳见不出一丝动摇，“大人且去着，子熙在这儿等您便是。”
    本来江曜不想去的，无奈安落在他耳边磨了许久才生生让他想起来自己尚且是个魔神这件事，原计划是带着江子熙一起回去。
    毕竟真的打起来了他不保证能不能顾得过来，神族那些老家伙阴险得很。
    “…安生待着，本王不出五日定会回来。”江曜握紧江子熙的手腕嘱咐，掌心升起青火在他身上留下印记，“这个你不要想办法去掉，有情况的话本王一定会赶回来。”
    江子熙抬手看了看，笑着应下，“放心吧。”
    又是念了许久江曜才勉勉强强放心下来，带着脸已经皱成苦瓜的安落一脚踏入黑渊，临走了还留一句，“哪儿都不许去。”
    转身江子熙就把袖子挽起来，眼睛直勾勾的落在手臂的印记上，他回头看了看江曜消失的地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不怎么喜欢听话的孩子。
    原来也是，百般劝诫还是要来人界，现在更是，答应好不出去的。
    窗外开始嘈杂起来，人撤走了一半，看来应是魔神回去坐镇的消息传开了。
    事实上不必如此紧张，神魔两族每隔几百年势必会交战一两次，两方谁也落不着好，但就是要借着由头打一架，彼此限制对方。
    他记着小时候还被江曜抱着上过战场，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江子熙来人界是早就约定好的事情，不过是时候到了而已。
    什么舒雅祝凉，还是他这个不该存在于人界的魔族，都是借口。
    江曜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不然绝对不会放着江子熙在这边。
    不过神也好魔也好人也罢，一码归一码的，他们不该把那些神魔恩怨算在别人身上，老先生不该死，宁琛更不该。
    于是他便手起刀落，连肉带皮的削下手臂上的印记，再以青火封住，印记效果虽然不能完全削去却也折了大半。
    “子熙？”被去了大半黑雾的萧迟听声抬头，眼睛虽然看不见却也嗅到了气味，隐隐约约的香气和混杂在其中的血腥味让人一个机灵，“江子熙吗？你…你受伤了？”
    “没有。”江子熙抬手在萧迟的脸上抚过一把雾气散去，“外面都是神殿的人，你出去的话只能被当成叛徒。”
    萧迟闻见了那股他一抬手就更浓郁的血腥味，刚想开口问又被自己憋了回去，半晌才别过头去，“我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那东西我不可能给你的，毕竟…毕竟你是…”
    “毕竟我是魔，也因为我是魔。”江子熙接了他的话，“东西在你身上我知道，不稀罕。”
    江子熙不再言语，眼睛落在萧迟被绑起来的手上弯唇笑了下，“但他们稀罕。”
    而后守在楼外的众人看见得便是萧迟被人压在前面，身后跟着个黑发金瞳的少年，脸蛋有股子妖冶的美感。
    他就一个人，可谁也不敢出手，萧迟身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但大巫师说了，谁也动不得。
    “祝凉呢？他没那个胆儿去魔界吧？”江子熙略扫了眼面前步步后退的众人眉眼弯弯，笑得像个无害且温顺的猫儿。
    萧迟抿唇听着身后这人慢悠悠说着话的声音，没怎么变，可就是给人一种魂为他人的感觉，原先个江子熙说话也温吞，但温吞不是冷血。
    现在像个没什么感情的人一样。
    “……”萧迟张了张嘴，最后挤出个有些讽刺的笑来，话说得像是要一刀隔断两人的五年过往。
    “不愧是魔族，江子熙。”
    萧迟的头低着，表情却是难过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