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谁家歌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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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表姐。”温温柔柔的女子嗓音,几许缱绻,伴着龙涎香的味儿瞬间唤醒水韵的神智。
龙涎香轻灵温雅的香味浅浅淡淡地飘入,盈盈地在鼻端缠绵。明微微皱了眉——如果没记错,这应当是至少在海底沉睡了百年的白龙涎才有的纯净香味,从浓郁度来看,甚至可能比百年更久,而这女子熏香的时间也不会短,那香几乎是从她身上透出来的。不动声色地,他仔细打量起那女子来:水葱似的指松松把住一卷书,宽大的荷叶袖轻轻滑下,裸露出一截白如温玉的手腕,纤细而柔弱无骨,扣了一环纤细的玉镯,做工极尽精美,雕饰细致繁复,线条细腻。“金银有价玉无价”,此玉似透非透,如欲溶的脂,无一瑕疵,只消一眼便可看出是千金难求的珍品。长极的青丝柔软地缠上了腕,深墨的发愈发衬得那肤凝脂赛雪。一只镂金雕梅象牙梳半绾起鸦雏色的发丝,斜斜簪了数朵浅青小花,细细一看才分辨出那竟是用极品翡翠雕就,翡为蕊,翠为瓣,缠了一丝一丝的老银,栩栩如生,鲜活得好似就将随风翩跹去一般。长年焚燃龙涎香,使她整个人都带了那么一股子淡淡的龙涎香味,一如她好似入骨的温柔。仿南唐工艺染就的“天水碧”裁剪成裙,中国古风式样,每一步都带起缠绵悱恻的香,温柔得好似一梦。裙摆上绣了烟青的如意纹,腰上坠一只羊脂玉佩,纯金烧融了浇铸出绮丽繁复的花样,玉是最上等的和田美玉,触手温润,质感细腻,压住了裙,垂下长长的金色流苏在威风中流转飘扬。
极美的女子,眉目温柔,举止温柔,纤长的睫微微一挑,就连那美目中流转的风情都温柔到了极至。单凭这份温柔,明就能断定来人的身份——凌氏二小姐,凌然的长女,歌晚。以温柔和奢侈著称。
温柔如水。进退得宜。十二万分的大家闺秀才有的风范。满是浓极的书卷气。满腹经纶饱读诗书的模样。
温柔灵慧的同时心机深沉。
这就是老大对歌晚的评价。然而他无论怎么看,都只能看到她的温柔如水。
“韵表姐怎生如此狼狈?”美人果然是美人,浅浅一笑便惑去教室内大半少男心,“真真是让妹妹我好生心疼呢。”许是因了长久居于江南水乡,女子的声音温柔中不自觉得就携了吴地才有的绵软呢侬,软软地带了笑意,听在水韵耳中,便似是嘲弄。
“凌!歌!!晚!!!”额角青筋瞬间暴断,水韵一声咆哮惊起四方鸟,连远在另一栋教学楼内趴卧睡觉的程影枫也惊醒——
“怎么?地震了么?”睡眼惺忪的程影枫茫然四顾,不明白刚刚为什么桌子都抖了一下。
歌晚好看地颦了蛾眉,这个动作瞬间揉碎无数少男心,只恨不能亲手为她抚开双眉才好。点朱似的唇微不可察地轻抿。
韵表姐当真是气疯了呢,连凌氏一族族长与继承人之外的人都没资格在名前加姓的规矩都忘记了。
慕子凡……
她的眼神极其隐晦地变了变,冷银一掠,森森的似刀锋之血。冷寒已极,嗜血已极,锋利得似能将那人生生剜下一块肉来!那般阴戾狠毒的目光掩在纤长单薄的睫下,如硬生生插回剑鞘的利刃。
面上,依旧是一片温柔如水的浅笑。
不急不急。这颗棋子,仍未到弃的时候。
缓缓松开的眉间,血腥味一丝丝淡去。不动声色地深呼吸,缓和心中呼啸的杀意。
歌晚终是抬了那卷书,掩下唇际血染的笑意。
“倒是可惜了那支簪。”言尽于此,不复多言。那么多辗转复杂的情绪最终竟只是化做了这一句疑似惋惜的轻叹。
矢形八宝叼蝉簪。有谁知道那般冷酷凌厉的利器,竟是温柔如水的歌晚最爱的首饰?
其实歌晚就如这支簪,用光彩夺目的表象掩饰下内心的冷寒锋利。
水韵发上的这支簪,更是歌晚亲手铸造,送与她。
无人能解她深意。
他们都被她温柔的表象所蒙骗。
余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一个个为她的温柔所倾倒的男人,她在心底暗自冷笑。
愚蠢。
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个弃了她真心的男子才是真正了解她。
可他那么轻易地放开了她,那么随意地将她转送给他人。
心脏有一丝一丝的疼在滋长,生生的似生长的藤蔓,扎根于血脉,伸展枝蔓,缠得她无法呼吸。
其实,像水韵这般,不屑、愤怒、喜悦都表现在脸上的人儿,才是真正的单纯如赤子。这样的人往往心里藏不住事,更毋论心计;而那些貌似温柔的女子,实则心已老去,那样的温柔已经成为一种面具,一种习惯,其下往往暗含谋略深沉。
她抬手,攥紧心口的衣物,几欲窒息。
那么,她的心,是不是也已经老去了呢?
清楚地在水韵脸上看到心焦,她恍惚地笑笑——
即使是因为母亲的缘故不喜欢自己,韵表姐还是无法忽视血缘亲情呢。
水韵几近慌张地帮歌晚顺气服药,平缓下来势凶猛的发病。
——如果是自己,就无法做到。看,自己甚至也拿她做棋子呢。和母亲一样的,拿她做棋子来维护家族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