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音作歌,昙花寻路 第五回、裂变|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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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心狠瞪了眼那只木讷的鵸鵌,怅然推开木栅栏。
竹林深处,曲径通幽。她走了许久,方才至拾方的卧房。
屋门大敞着,给人以一种频繁有人出入的错觉。屋内一方青石床紧挨着窗柩,两墩树根凳围绕着一张矮脚方几。摆设依然是千年之前的模样。连心犹可见当时拾方学画的情景。他将半个身子都趴在方几上,手中抓着画笔,竟是比他握筷子还要别扭。并蒂端坐在对面的凳子上,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稍稍一动就会惹得他耐心全无扔笔作罢。然而拾方最终还是在描了两三笔之后就将画纸揉成一团丢出了门外,并言再也不愿学凡人作画。并蒂哭笑不得。
“思痛”中的拾方,心智不若凡间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并蒂说他是装出来的,但并蒂自己似乎也有疑惑。
连心关上卧房门,走近树根凳前坐下身。她呆坐了一时,匍下身趴在了矮脚方几上,用食指反复在方几上画着圈。
卧房里寂然无声。
她抬眼看向对面,对面的树根凳上无一人。那是拾方惯常的位置,无论是他刻木,还是将街上买来的各种糖齐刷刷摆列在方几上,他都挺直着背端正坐在那里。而并蒂就在他对面,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看他被刻刀戳破了手心,看他为先吃哪颗糖犹豫不决。
她又偏过头看向石床,床榻上亦空空如也。拾方平常不怎么睡觉,只因迷穀泥沼有树灵留下的一张石床,他便施法用青石做了张一模一样的放在了窗柩下。隔着窗柩张望出去,是无边无际的星河。几千年前树灵在夜幕星辰下为醉酒的源乾跳过一支舞,源乾将自己发髻处的石梳送给了她。少女很轻易就会坠入幻想。风舞长发,霓裳入梦,梦醉不醒。
千年终归一梦之间。
一梦便就幌过千年。
待醒后,物是物,人非人。
有梦之人,在梦破碎时尚且还可以满腹委屈的落泪。
那原本就醒着的那个呢?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亲眼见着自己的思念沉积却无能为力,这样的委屈该如何安放?这样的痛楚该怎样抚慰?
连心坐起身子,将两只腿盘放上树根凳。她闭合双目,觉着自己兴许是该真正的睡一时了。
迷穀花绽,一树倾城。花开半日,凋零雨下。
待最后一朵花也落入尘土,招摇山上再无迷穀。
并蒂夺下连心紧护在怀里的石梳,发狠一般摔入泥沼。不顾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愤然转身离开。
他怅然走至迷穀枯树下,用脚踢着地上的枯枝败叶生了一会儿闷气。
他不能明白,树灵修为上万年,原本可以飞升化仙,为何却要将毕生的心血都投注在那块顽石上。它要是有灵性,它早就该幻化出元身了。平白吸取上万年的修为,若非冥顽不灵,又岂会全无半分的反应。
他不能理解,草木生长着实不易,幻化成灵更属稀罕。纵使树灵不愿升仙,她也可以在迷穀树枯死之际幻化出妖身,寿与天齐与地同。而放弃修为,便意味着消失。记忆会在漫长的时间里被淡化被遗忘,她等候期盼了近万年的心思也一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