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出门，就看见一个满身血污的人仓皇奔跑，来不及思考，身体先做出了反应，他一把揪住眼前人的衣袖，刚要质问什么，面前的人胡言乱语道：“不关我的事！我没杀人！跟我没关系……”慌乱之间给了苏彻安一掌，可这一掌含有少年十足的灵力，当下苏彻安被激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晕倒在自家后门不远处。
    ……
    金老太爷的钱庄算不上尸横遍野，但是一片的血红却令人作呕着。
    就这样，原本打算取人钱财的人，未动钱财丝毫，却取了人家满门性命。
    苏彻轩赶到钱庄时，看到的就是这满目的血红，没有完全断气的尸体在地上抽搐着。在血马上触到他白色靴子时，他茫然的向后退了一步，半靠在身后林萧的身上。
    自他上任城主以来，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要说血流成河的景象，就连死人都很少见过。
    大雨轰然而下，冰冷麻木的冲洗着这一地的血污。
    这个夜晚，金陵城灯亮如昼，金陵钱庄大开，金银财宝被城中百姓洗劫一空。
    即使再没有欲望的城池，也不会住满没有贪念的人们。
    苏彻轩怔怔的看着眼前随大雨流进土里的血红，仿佛灵魂也跟随而去。
    他十八上位，如今当上城主已四年有余，一颗仁慈之心从未允许他做出杀伐的决策，可如今对着满地的狼藉，他只恨为什么留着养不熟的灵？！怪不得，怪不得，所有古籍上提及此物都是“甚邪，当诛”！他却从未看进心里，妄想以一颗赤子之心，换她回头一顾!
    苏彻轩抬起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钱庄内部走去。
    所到之处，皆是白骨。
    身后林萧吩咐护卫收捡尸骸，查看有无幸存人口。大雨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身后有声音嘶哑而低沉，林萧回头看，是那个传信到府上的小厮。
    粗布衫已被大雨淋透，他半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怀中抱着已被斩成两半的尸身，大雨打在他的肩头，颤抖的滚落下来。
    林萧忽然想起刚才在苏府见到这人的场景：他连滚带爬的跪在苏彻轩面前，胡言乱语的说着事情的始末，白净的脸庞上挂着慌乱，干净的眼眸中滑落出来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这人换了个地方，依旧跪着，依旧瑟缩着。
    林萧转过身，定下心神，跟上前面失魂落魄的城主。
    苏彻轩顶着大雨，穿过了整个钱庄，看见倒在堂前的金老太爷，看见他还未足月的小外孙，看见死时慌乱惊恐的妇孺，看见就在上月，还在一张桌上谈笑风生的金公子……苏彻轩只觉心中如狂风吹过，悲凉夹杂着愤怒。
    大雨的冲击让他的双眼都险些睁不开，厚重的衣服拉扯着他前进的脚步，雨和血混合在他的靴子上，他一步步向前走，不知道要去往那里。
    林萧在后方大声的叫着苏彻轩，他却恍若未闻。林萧踩着一片的泥泞，拉扯住苏彻轩的手臂，“你在干什么，金陵城的百姓都看着你呢！”
    苏彻轩抬起头，对啊，金陵城的百姓都看着他呢，他可是一城之主，他要对这一方百姓负责任。
    他侧身，对后面的林萧说，“去查，是不是……姜离儿做的。还有，去我弟弟府上看看，顺便安抚一下周遭的百姓。”
    林萧和季辞一样，知道所有的事情。他安抚性的捏了捏苏彻轩的手臂，冒着大雨离开。
    隔着朦胧的雨幕，苏彻轩在金府后面的小巷中看见几个躺在地上的人，走近才发现，是最近失踪的几个小混混，也就是姜离儿的几个仿制品。
    此时他们已经精疲力竭，体内灵力四处窜行，早已忘记刚才自己的暴行。
    苏彻轩唤来护卫，将这群人全部带回去。
    他握紧拳头，冷眼看着眼前的一片残垣，在大雨中，他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府邸。每一步，都在告诫自己，看看，你自己强留下来的东西，究竟做了些什么！？他还有万分之一的理智在试图劝说他，万一不是她呢……可这万分之一的理智也被前几天姜离儿愤怒转身离去的身影替代。
    姜离儿有些后悔，在先前，哪怕再没有机会，也应先出来一探龙湖寺，如今……她有些后悔当初将话说的太绝对。
    金陵山上大雨倾盆，哪怕是平常，也没有多少人来。她索性化为原形，减少灵力的消耗。
    她在一个山洞中，避着雨。她不怕这大雨，倒是身上的衣衫只有这一套，这遮羞布虽然脏了，但是好在干爽。她不想浪费灵力去烘干它，而且，雨点打在身上，也很不舒服。
    她伸长脖子，隔着雨帘看向金陵山外的景象，其实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即使是她这样的视力。
    她想，其实她可以去往金陵城外的地方。可是，她虽然是灵，也只是一只胆小的灵。她也不敢轻易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
    姜离儿在五十里外的金陵山上，仿佛有感应一般，自她离开金陵城，不安感觉一直伴随着她。金陵城的灵气虽然是一片富裕，但是这金陵山却十分贫瘠。先前用来疗伤早已吸收了周围不多的灵气。而今，灵气的消耗却是让她连自己的形态都快维持不下去。眼看龙湖寺她根本进不去，如今，要想“活下去”，只有回到苏彻轩身边。
    所以，她将主意又打向了那片后花园。
    她还能再回去吗？她想，苏彻轩肯定很伤心了吧，她想。
    季辞简直叫苦不迭。他明明叮嘱过不要乱跑，他讲将苏府翻了个遍，都不见苏彻安的身影。这大雨倾盆的夜晚，季辞不敢太声张，只张罗了几个苏府的护卫去找，。他自己则又返回到金府，生怕小主子一个不小心被屠戮满门的人错杀，能灭了整个金府，就连他，遇上都不敢说胜算，更何况半吊子的小主子。
    季辞刚到金府的门口，正好遇见出来的林萧。
    雨还是很大，但是已有不少人披衣撑伞围观着。
    林萧顾不上和季辞打招呼，高声道：“都回去，把门关好了！说不准下一个金府就是你们其中的谁！”
    众人呼啦一下全散了。
    他这才看向季辞，“你怎么来了？”
    “三少主在这吗？”
    “没有……怎么，他不见了吗？”
    “嗯，我才离开一会，他就不见了……”听见苏彻安不在的消息，季辞说不准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提了一口气。
    虽说是各为其主，季辞还是忍不住关心一下自己先前的主子，“城主怎么样？”
    林萧摇摇头，刚准备说什么，看见远处飞奔过来的护卫，“季总领，少主找到了！”
    季辞连问，“在哪找到的？可有受伤？”
    “就在后院出门不远处，受了点轻伤，看样子好像吐过血，衣服都湿透了，心口……有很深一个巴掌印，不过大夫说没事。”
    没有性命之忧，季辞这口气才算是真正放进肚子里。
    他转身对林萧说，“既然他没事，就不要告诉城主了，免得他担心。”
    林萧点头，目送他离去。
    走出几步的季辞忍不住转身问到，“是……她干的吗？”林萧摇摇头，“不清楚。”
    季辞透过林萧看见他身后忙碌的众人，仿佛能看见这场屠杀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