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潜眼里，那红鸟儿咕咕啾啾叫着，一刻不停地蹭着长老的手臂，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小眼儿殷殷切切地瞅着长老，那股子黏糊劲儿简直恨不得长到长老身上去。
    养个儿子也不过就这样了。
    赵潜酸溜溜地想着。修仙之人子息本就单薄，何况还是他这种没什么身份，没什么天资，又没什么大机缘的人物呢！他如今早就不对子嗣抱什么希望，就是从前也没怎么想过，如今他心头所想，不过就是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二徒弟罢了。
    想到赵远，赵潜心里发愁，如今长老吩咐下来了，机会是近在眼前了，那么，要不要让赵远去呢？
    赵潜偷偷看了一眼身前的长老。
    长老一袭白衣，面容清肃，却是伸出右手轻抚依偎在自己左臂的幼鸟，赵潜不敢去看长老的眼睛，但却是扫过了长老微微扬起的唇角。
    赵潜在心中叹口气，虽说修仙一途讲究断情绝欲，但人心都是肉长得，哪里又真的做得到断情绝欲呢？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就如自己那徒弟，季师弟，再者如，眼前的长老。
    赵潜在心中默默下了决断，没有打扰眼前这一人一鸟的相处，同他师弟一并退下了。
    二人走的远了，赵潜忽然开口打断了二人间的沉默。
    “师弟，这许多年了，你可有什么打算没有，再过几年，师兄我可能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季同没有开口，浑浊的眼珠浮现出一抹迷离的色彩，多年前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
    相识，相知，相爱，所有情分，最后尽数终结于炎炎烈火之中……
    季同的事，当时作为师兄并且刻意结交人脉的赵潜自然是知道的，他也明白自己的这个师弟从未放下过那个人，是非曲直，恩怨情仇，到头来总归是要有个分辨的。
    如今他两个徒弟都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趁如今他还有几分能力，帮着师弟走这一遭，了却这桩心事，到时候也算了无遗憾了。
    “我两个徒弟都安置好了，以后，就能少操这一分心了。”唏嘘一番，又说，“你我是同门师兄弟，又一处多年，若你开口，我必倾力相助。”
    季同张了张嘴巴，没发出什么声音。
    多年前那场动乱，虽未直接伤到季同的嗓子，但却令一个天才变成废人，令他被最爱之人背叛，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让一个腼腆内敛的青年变作一个古怪沉默的老者。
    “赫……赫……不……必……”
    季同多年未曾开口说话，声音沙哑的过分，赵潜好久才分辨出他后面说的是不必二字。
    赵潜明白自己这个师弟从来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他既然说不必帮忙，那就是真的不必帮忙。
    “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季同逐渐熟悉了如何开口说话，声音依旧沙哑，眼神却清明了许多。
    “当真？”
    季同点头。
    “如此我便放心了。”赵潜见他如此，知他是真的放下了，“原来你早放下了，昔日我总以为你不喜欢我那大徒弟是因着那人的缘故，原是我想岔了，也是，你也不怎么喜欢老二的。”
    赵潜放下一桩心事，心里轻松许多。往日里他总是觉得有些愧对师弟，明知师弟与那人之事，却还是迫于无奈收了与那人同族的孩子为徒，幸而如今师弟早已放下，不然以后兵戈相向时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此事既已了结，赵潜便不太在乎，如今他想的全是要找赵远谈一谈，让他自己做出自己的选择。
    虽然，他早就知道赵远会如何选择。但知道归知道，选择还是要由赵远自己来做。毕竟，这是赵远自己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