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天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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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死,就听我的!”这是被强行弄醒之后他说的唯一一句话,眼里闪现的阴枭和冷酷,让本来胆子就不太大的慕倾翻着白眼一声不坑地听从了。
虽然并不知道自己昏迷的短暂时间里发生过什么,但慕倾可以嗅到神秘少年身上尚未平息的浓烈妖气。
是的,他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没有丝毫人的气息,而是完完全全的妖邪戾气,然而,慕倾知道他不会取自己的性命,至少目前不会。
因为在那巨树之巅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让自己死!
先前在北海之上,慕倾暗中施术助那个不成器的徒弟勉强飞行了三天,本就消耗了不少真气,进入这个神秘的岛屿之后又连翻苦战,现在已然疲弱不堪的他在这样陌生而危险的环境里,只能暂时倚仗这个奇怪的男子。
但他也明白,对方绝计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家伙,自己必须处处小心,在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之前,千万不能惹恼他。
艰难地撑起身子,慕倾将长剑收入背后的剑囊之中,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一分分蔓延,仿佛滴在白纸中的墨汁,向着周围不断扩展。
激战之后的疲乏更让他全身无力,身子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然而,寒城的步伐稳健而轻快,仿佛没有察觉到身后之人吃力的跟随,挺拔的身影很快模糊在林间的薄雾之中。
不禁皱起了眉,慕倾苍白的脸上有焦急的神色,然而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他咬紧牙关,勉强打起精神,加快了脚步。
喘息声越来越剧烈,眼前的一切都在猛烈地摇晃,仿佛一个醉酒之人,慕倾一路跌跌撞撞,几度摔倒在潮湿的土地上,却是强撑着爬起,默默跟上。
然而,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
“喂!等等……”他终于忍不住,对着那个朦胧的身影用尽力气大喊。
可那个人却仿若未闻,黎色身影一点点地没入雾蔼之中。
最后,那个英挺的男子消失在了恍惚的视野里。
他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利用完自己之后,就像扔垃圾一样毫不犹豫地丢掉!
“可恶的王八!”看着身下慢慢溢出的血,慕倾握紧了手,一股愤懑在胸臆中翻涌。
然而,他的低骂才脱口,心中便陡然一凛!
那个刹那,身下土地之中忽然涌现出无穷无尽的杀机,将他重重包围!
邪煞之气瞬忽袭卷而来,天上地下,无所不在!
是什么?是什么东西要从地底出来了吗?
一眼瞥见自己的血被身下的土地快速吸收,慕倾的脸忽然惨白,冰冷而邪异的杀气仿佛要将他冻结。
然而更让人惊恐的是,那些血一旦渗入土壤之中,地底竟传来了奇异的咆哮。
深紫色的光茫骤然出现在身下,以自己为中心,宛如水波般向着四周极速扩散!
来不极多想,慕倾奋起力气贴地疾滚,想要远离那个地方,然而身子才动,更强烈的紫色光茫宛如毒血从地底暴射而出,将他的身影瞬间淹没。
紧跟着,一道道红色的狂风如同触手般从地底盘绕而起,相互纠缠旋舞,眨眼便将少年的手脚缠住,拉向地底。
刹那之间,仿佛是错觉,他竟看到了大片盛放的曼珠沙华——传说中的彼岸花。
那是生长在黄泉路上的花朵,通往幽冥之狱。
要死了么?
风在耳边猛烈地呼啸着,迫得人无法呼吸。
快速的坠落让大脑缺氧,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凌乱。
然而,在双眼即将闭上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耳边响过一阵哧啦啦的裂音,然后那些缠绕着手脚的东西忽然齐齐松开。
下坠的速度随之减缓,他如同一块巨石,迅速沉落未知的深渊。
然而,一双沉稳而有力的手抱住了慕倾,仿佛托着一只折翅的鹰。
黎色身影在苍青色的背景之下缓缓飘落,长发飞扬在夜风里,宛若绸缎。
足尖轻轻点在地上,微尘不惊,仿佛神明从九天之上翩然而落。
那个时候,他身上的气息沉静而淡漠,敛去了身上的妖气和方才杀戮时的阴枭冷酷,隐隐然竟有几分出尘。
这里,又是另一番天地!
月如银盘。
放眼望去,目之所极尽是一片没有边际的水面,清幽月色尽情倾洒。微风拂过,粼粼波光宛如晃荡的银贡,变幻出万千姿态,与遥远的天际相接。
而他们所处的,是这个空间里唯一一片陆地——一片漂浮在水面中心的陆地!
这片陆地面积不小,北端耸立着一座巍峨的七层大殿。
点点繁星璀璨夺目,散布在天宇之上,宛如一只只冷锐的眼睛,俯瞰着碧波涌荡的水面。
这片广袤无垠如同大海般的汪洋,仿佛是一只巨大的水眸,而这座大殿就是它的瞳仁,和苍穹冷冷对视。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微风掠过水面,荡漾起浅浅波涛,从远方层层涌来,推向水天一线之间,带起轻微的浪涛声一波又一波在耳畔起伏,宛若情人的低语,永不止歇。
白色的雾气袅袅腾起,缓缓流动在光影之间,仿佛融雪的春潮层层弥漫着升入天空,那看不到边际的苍茫水面之上,竟似乎盛开着大片大片火红的花儿,被碧水簇拥着,隐隐绰绰,宛如梦幻。
月色清幽迷离,潋滟的水光映照在寒城的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瞬间的怔忡。
这……就是传闻中的天水境?
半人高的白玉石栏沿着陆地边缘围拱着坐北朝南的大殿,鹅卵石铺就的宽敞道路笔直通往主殿殿门,而道路两旁同样开满了大片大片火红的花儿。
花很奇特,没有叶子,高挑的花茎上簇生着红色的花朵,一丛一丛,甚是美丽。
风带着潮湿的水气从白玉石栏缝隙间毫无阻碍地吹进,宛如夜之精灵穿梭回旋在那些奇异的花朵之间。
沙沙轻响随着起伏如同波涛般的红色花海,充盈着整个庭院,与院外的水浪之声相互交织,形成一种奇特的旋律。
轻柔的,舒缓的,仿佛浪潮在心中轻轻漫涌,洗去深植心底的束缚,让一切情愫渐渐沉寂。
寒城抱着昏迷的慕倾,缓步行走在足有三丈宽的平坦石径上,僵冷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忽然间,清灵的乐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幽幽弥漫,纯净如水,使心灵逐渐平静,舒缓的音调宛如遥远的天空飘过的浮云,想要捕捉时已被带入了梦境。
月光如同顽皮的孩子,跳跃在那些光滑圆润的石子之间,反射出柔和的光茫,让整条路看起来异常明亮,宛如一条会发光的玉带。
少年听着这样的曲声,微垂的面容在脚下石径发出光茫里,竟似乎柔和了几分。然而,他的眸子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曾经他的双眼总是空茫的,但看的人都会觉得那片空茫背后隐藏着洞悉一切的光,然现在,却是纯粹的空白,完完全全的空洞,仿佛那个躯体中的灵魂被神秘力量抽离了,说不出的诡异。
脚步慢慢变得虚浮,怀里的人几乎抱不住。
道路两侧的花丛依旧沙沙晃动着,似乎什么也不曾改变,然而,那些一簇簇的奇异花朵,随着寒城的步伐,竟腾起火焰般的红茫,仿佛在月下燃烧。
风里忽然有了血的味道!
鲜红的汁液从每朵花的根部慢慢沁了出来,逐步汇聚成一道道红色的血流,仿佛有生命般蜿蜒着爬上石径,爬向月下行走的少年!
古雅的殿宇高大宏阔至极,素白轻纱随风拂动,整块贝壳打磨成极薄的页铃,静静垂在檐下皎洁的月光里,时而轻呤作响。
然而,没有灯,整座大殿漆黑一片,唯有檐角反照着冷冷的月色,刻满各种诡异图案的殿门紧闭着,化不开的阴暗气息浓烈得让人窒息。
高大的阴影如山如岳,透出几分狰狞和肃杀。
在无数蜿蜒爬行的血流将寒城重重包围时,奇异的曲声陡然嬗变,悠扬舒缓的曲调猛然拔高,变得尖锐而急促,直欲刺穿人的耳膜!
那一刻,仿佛听到了某种命令,密密麻麻铺满石径的血流在瞬间膨胀变大,宛如巨大的章鱼须猝然同时弹起,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呼啸着向场中二人卷去!
风声飒然,那样的速度带起无数道暗红色狂飙将空间瞬时撕得支离破碎。
然而,寒城却是毫不动容地向继续向前走着,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任由衣袍猎猎飞扬如电。
血红色的触须漫天漫地飞卷而来,只是一个眨眼间,便将两人包了个严严实实,形成一个巨大的茧,几乎滴水不渗!
一瞬的变动,快到仿佛是错觉,猝不及防地到来,转眼便归于静默,连那奇异的曲声也倏然消歇。
月色正浓,花丛依旧,风推碧水,万里荡波。
一切都仿佛没有变过,但那个矗立在石径中央的血球却是诡异的。
血球表面不断涌动变化着,看起来十分恶心恐怖。
那些巨大的触须缠绕在一起,每一寸都在振颤鼓凸,仿佛空气吹进一团泡沫里,不断无规则地膨胀扩大,并且相互吞噬着,渐渐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