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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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队和登山队约定在格尔木汇合。
上飞机睡觉,下飞机吃饭。赵佚是长相往赵谟靠拢,秦安是性格向那丫渐进。一行人在格尔木下了飞机,入住预定的酒店。
第二天一早,登山队的沈姚带领车队抵达酒店,计划在格尔木休整一天,向西大滩进发。简短的碰头会后,钱罡几个开车去察尔汗盐湖欣赏盐桥,秦安吃了午饭回房间继续睡觉。
一觉到自然醒,秦安冲了把澡收拾行李。去胡杨林摄影才返回的李晗兴奋不已地招呼她参加准备会,一时间走廊里鸟语声声。
沈姚暂借了酒店的小会议厅,准备会从自我介绍开始。
两小时准备会,坐角落里的秦安说了四个字,自我介绍时说了俩字:“秦安”,分配任务时应了两次:“好”。
沈姚找的藏族向导比秦安更省事,从头到尾就说了个名字:“次仁”。深棕色藏袍,黑黢黢的脸,说话时露出整齐的白牙。
冗长的准备会结束后,秦安坐了酒店门前的三轮,出去遛弯找食。在马义黑白条点了酸羊奶、羊肉串、焜锅馍,边打手游边吃饭。
次仁要了瓶青稞酒坐秦安邻桌。
秦安将老爸拍的照片发给他,他提醒秦安小心潘栎。
钱罡聚餐到一半才发现秦安不在,知道这丫讨厌烟酒喧闹,是个有内涵的吃货。
秦安乘坐小三轮慢悠悠地回酒店,次仁远远跟随在她后面,瘦高的身影在路灯下显得异常冷寂,秦安无需回眸,内心却格外安逸。
“早安,仁次”。李晗很有礼貌地挨个打招呼。
“是次仁,藏语的含义为长寿”。秦安头也不抬地自顾吃早饭。
“抱歉,次仁”。李晗连忙纠正错误。
次仁宛若未闻,心无旁碍地吃早饭。
沈姚带领登山队仔细检查装备、车况,乘着好天气,打算尽早进山。
六辆吉普驶上国道,天空湛蓝,路况很好,公路边是无际的荒原,远处的昆仑山延绵数千里。
车队到纳赤台游览两小时,大伙都去拍照,秦安灌了瓶冰山甘露,坐路边的石头上发呆。
李晗团团转地找洗手间,秦安给她把伞,教会她如何就地解决困难。
午饭是加热罐头,秦安不吃牛肉,啃了块焜锅馍。
次仁同样不吃牛肉,啃了块秦安给的焜锅馍。
李晗看着黑了吧唧灰头土脸的焜锅馍,嫌弃得直皱眉。
一百多公里路程,以休闲观光的速度,下午三点到达玉珠峰大本营。
天空灰沉沉地飘着雪花,玉珠峰顶云雾茫茫。沈姚指挥男劳力搭帐篷,李晗陪着房教授在乱石滩上闲逛,潘栎从不同角度观察玉珠峰的形态,姬教授有点高原反应,躺吉普车后座吸氧。
天色完全暗了,营地的帐篷里透出明亮的灯光。秦安捣腾起野营炉,边给手机充电,边煮杂菜泡面。
次仁正跟沈姚争执,天葬是菠萝蜜最高境界的布施,天葬台受法律保护,除了若夏娃、抬遗体的家属和念经的喇嘛,其他人都要回避。
秦向导所说的天葬台却是沈姚定位山脊裂隙的重要依据,那座天葬台应该废弃已久,附近的藏民几乎无人知道它的存在。
次仁毕竟受雇于人,双手合十默然离去。秦安盛了碗面条递给他,次仁想了想说:“玉珠峰早晨晴朗,中午起雾,下午会刮风下雪,傍晚转晴”。
沈姚听得清楚,要求队员们早睡早起,明早开启探路模式。
天一亮,次仁带领沈姚一行自南坡上山。沈姚留下登山队员李毅培训考古队成员,要求掌握技术装备和定向装备的使用方法。
第一天适应性探路,沈姚等人于下午三点返回营地。
次仁提醒沈姚,馒头形状的玉珠峰不可能有天葬台。
大风和小雪肆虐近一个小时,天再次放晴。晚霞如火,映衬着洁白的玉珠峰,李晗兴奋地扛着炮筒四处取景。
秦安泡了两杯坚果麦片,叫停从帐篷前走过的次仁。
俩人坐折叠椅上,捧着滚热的麦片望着漫天晚霞发呆。
沈姚寻找的祭台在玉珠峰东麓一座海拔近六千米的雪峰上,东西朝向,以方正的长条花岗岩垒砌而成。
“潘栎和李晗来寻找传说中的夜帝”。次仁黝黑的瞳孔映着夕阳的暖意。
“我会盯紧他们”。
荒野苍苍,雪山矗立云表。李晗按下快门,留存住俩人一闪而过的笑容。
“明天我要和你们一起登玉珠峰”。李晗冲沈姚挥手。
沈姚笑着走到帐篷前,看看一脸闲适的秦安:“小秦,今天的训练课怎么样”?
“很累”。秦安简单含蓄地否定了李毅的工作,拿运动员标准要求一群半吊子,攀登六千米的雪山,简直是痴人说梦。
沈姚一愣,显然没料到她如此直白。
“登山跟攀岩差不多,连装备都相差无几”。李晗笑嘻嘻接口:“营地里的人都说玉珠峰就是新手训练营,明天我一定要去试试”。
秦安浅嘬麦片冲饮,看着雪山尖上的晚霞缓缓落寞。
晚间的行程讨论会,沈姚打算带队走西南线再上玉珠峰。
次仁坐帐篷门口一声不吭。
登山运动员李毅反驳说,玉珠峰南北两侧的线路早被登山爱好者们玩遍了,自己两次登顶玉珠峰,从没听说有天葬台一类的遗址。
杨梓犹豫了半晌,掏出个密封防潮盒递给瞿教授:“古祭台的确不在玉珠峰,我把帛书带来了”。
瞿教授取出防潮盒里发黄的帛书坐到房教授、姬教授中间埋头研读。
杨梓见众人怒目相视,连忙解释。帛书是他做义工结识的一位孤身老人赠予的,因为看不懂,就在网站上发帖救助。几天后有朋友要求传照片,说是能找行家帮忙。杨梓给帛书拍照时发现,无论他怎么转换角度调整光源,总有一块灰白模糊的斑影,根本拍不出一张完整的照片。
卧草,春秋战国时期的古老诅咒还真能流传至今。
秦安打量着杨梓,说是诅咒其实是契约。春秋中末期,礼崩乐坏,以重金构筑的契约便应育而生。高昂的酬金,获得信誉极好之人的承诺,明知难以实现,也会被传承下去,直至践诺。
契约由主雇双方共同书写,允诺之事合乎伦理道德范畴,即便当世无法完成,契约会被其选定的子孙所继承。因承诺人常以祖先子孙赌咒,此类文书也被称为堙书。
帛书被骗走后,杨梓的朋友就此失踪。半个月前,他再次接到朋友的电话,虽然很恼火,还是去了约定地点。
“他求你做什么”?秦安冷笑,据说堙书极其邪门,沾染这玩意除非践诺,否则一世不得安宁。
杨梓诧异看向秦安:“他求我来纳赤台,找到玉珠峰附近的一座古祭台,祭台下有柄古剑,用古剑斩断缠绕在祭台石柱上的青铜链”。
“他坑了你,你还愿意帮他,足见当初传你帛书的人独具慧眼”。
“我不帮他,他可能会被烧死”。杨梓无奈看向瞿教授。
得到帛书的四个月里,杨梓的朋友每逢阴历十五晚十点就会发生自燃。最近一次,他把自己泡浴缸里,十点整水面飘荡起一层幽蓝火焰,朋友跳出浴缸时,腿部被严重灼伤。
秦安翻看手机日历,阴历十月的望日,这人绝对会被烧成焦炭。
次仁默然看着对面眼神散乱充满惶恐的潘栎,李晗则低着头沉思不语。
“帛书除了你朋友,还有什么人经手过”?
“朋友说他一眼看到帛书背后的地图,就臆想揣测是藏宝图。他带着帛书去内地找过不少行家,没人能破解其中含义。第二次背部被灼伤后,他突然意识到帛书有问题。瞽目馆的瞽师傅一摸着帛书,手抖得就跟摸在烙铁上一般”。杨梓皱眉问:“这份帛书当真如此邪门”?
“天知道”。秦安看看埋头研读的三位教授:“杨先生不是挺好的”。
杨梓苦笑道:“我的朋友胆都被吓破了,否则绝不会回头再来求我”。据杨梓朋友的叙述,瞽师傅虔诚地跪着,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鬼话,一个多钟头后浑身是汗地瘫倒在地,卜算的卦钱都不要,让朋友把帛书交还原主人,请原主去青海纳赤台,找到玉珠峰旁的古祭台。
香港的瞎眼相师能把一内地名说得如此详细,还真有几分诡异。
营帐里,一行人微微变了脸色。
杨梓接着说道,他的朋友起先并不相信瞽师傅的鬼话,帛书好歹是古董,转手倒卖说不定连祸事也一并转嫁给了下家。
听到这句话,李光顿时皱起眉头,搁腿上的手臂青筋直跳。
出手了帛书,要命的状况并未改变,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杨梓的朋友从中间人手里得到二十五万港币,全部用来治疗烧伤花医院里了。
“接下来的故事该轮到我讲了”。李光看看杨梓:“我哥李耀就是一傻缺富二代,还总喜欢念叨盛世收藏。两个月前他从一香港人手里淘回一份不知是春秋还是战国时期的帛书,发朋友圈里,真就遇上个行家。那行家说只要完成契约上的事,或许能得到一笔春秋战国时代的酬劳,哪怕是尿壶也值不少钱。我哥一听有机会见真货,顿时来劲了。找了做户外教练的朋友董强和行家直奔青海,到了纳赤台才知道那地方不是一般的大,山不是一般的高。在纳赤台兵站,他们遇上四个搞科考的,说昆仑雪山上有野人,要上雪线才有可能观察到”。
在如此大范围的雪山里找野人,绝对是群需要啃药的傻缺,值得肯定的是傻缺们挺有能耐,通过朋友介绍找来了野外经验极其丰富的秦向导。转悠好几天,行家发现有座山的形态很像帛书背后地图的样子,就跟李耀一起忽悠秦向导登山。
秦向导在海拔五千多米的雪线附近建立营地,第二天午后,在向导带领下,一行七人登上古祭台。祭台由花岗岩石条垒砌而成,正东处有根比人略高、近一抱粗的石柱,石柱上挂着把锈成片的斧头。
秦向导顿时急了,这很有可能是座天葬台,野驴们最忌讳的玩意。
行家围着祭台团团转了几圈,既找不到古剑也没见有青铜链,过了千把年,估计早烂了。眼看着云层没顶而来,秦向导催促一行人赶紧下山,山脊上的风比雪更可怕。
真是怕啥啥就来,一阵大风把人和绳子刮得直往悬崖边漂移。秦向导大声叫所有人尽可能紧贴岩壁,寻找岩隙固定住身体。就在最危险的关口,他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一个通体长满浓密白毛的大野人。
在野人帮助下,一行人爬进了岩隙。
“这里真有野人”?李晗惊叹:“有照片么”?
“没有”。李光不相信野人传说,何况是不靠谱的李耀:“我哥说,在他们拿相机的当间,秦向导拔枪指着他们威胁说,谁xx拍照,他打死谁”。
李晗笑了,怎么听都是吹牛说大话的调调。
裂隙下是个很大的山洞,岩壁上老大一片古文字,所有人都拿出相机拍照,李晗买的照片只是其中极小部分。山洞里有个巨大的冰棺,冰棺底部长着一层新鲜银耳似的花瓣,中间有拳头大一团紧紧裹着花蕊,花朵直径足有两米。
“李光,你讲得太玄乎了,有照片为证么”?李晗不屑地笑笑,故事真真假假掺和着说才更吸引人。
“秦向导不允许拍那朵花,也不让任何人靠近冰棺”。
“团队有七个人,他一个向导管得过来么”?李晗认定李光在胡扯。
“我千方百计混进考古队,就是想来看看有没有办法救我哥一命”。李光踌躇看向帐篷顶:“山洞里很黑,秦向导的确管不了那么多满心好奇的人。我哥偷偷靠近冰棺想摘一片花瓣,手刚伸进冰棺就觉得冷气像针一样刺透皮肤,连忙缩了回来。现在,除了能感觉冰针般的刺痛,他躺在床上,连小手都指动不了”。
秦安扶额,看向默不作声的次仁。
“我去找过秦向导,无论我的条件如何优厚,他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直接拒绝我”。李光无奈叹息。
“人最重要的品德是信守承诺,帛书上的承诺能够传承两千年,你们呢”?姬教授抬头看向潘栎、李光。
“其余的四个科考队员,他们和董教练、秦向导俱安然无恙”。房教授有些疑惑也有些无奈,他不相信诅咒,但也无法直面自己的研究报告。
“杨先生,你会去履行这份两千年前的承诺么”?瞿教授将帛书递还给杨梓。
“会”。杨梓想也不想地回答:“我和孙礼先生是忘年交,他临终前把帛书交给我,我必须达成他的心愿”。
“如果杨先生想知道帛书的内容,可以去问小秦”。房教授笑眯眯看着秦安。
“帛书是如何辗转回到杨先生手里的”?
“我哥病倒后,董教练按行家指点,将帛书退还给了上家”。
“这是份战国帛书”。秦安看着保存异常完好的缯帛:“契约的主人是位楚国女子,楚简王二十一年,她和妹妹被送给了秦简公。秦简公六年,魏伐秦。秦简公命宗伯观国之吉凶,占卜不利。秦军退守洛水,修筑长城。十月岁首郊祀,这位女子的妹妹被遴选为敬献给昊天上帝的牺牲,她的骨灰收藏在祭台下的铜瓮中,以青铜链与祭台相连,将禋祀女子的魂魄困锁在祭台下。她许诺重金,以求解脱妹妹的魂魄”。
秦安将帛书倒置:“履行诺言的是个秦国老兵,他以自己和子孙发誓,找到骨灰并解救被困锁的魂魄”。看着一脸懵逼的杨梓:“如果世间真有魂魄,杨先生将会拯救一群被囚禁了两千多年的幽魂”。
杨梓不禁一哆嗦:“小秦,你相信有魂魄么”?
秦安笑着摇头,可瞽目相师怎么会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纳赤台有一座古祭台,祭台下困锁着禋祀的魂魄。
“明天我们分两队探路”。沈姚不想再继续帛书的话题:“我、郑皓蓥、储冬、李晗、潘栎、次仁走西南线。李毅、金大忠、程林、李光、杨梓、钱罡、陆伟走南线。何正、刘士珣、吴恬、小秦和三位教授留守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