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迷罗之香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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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下了整整三天才停。之后的天气一直很好,日日晴空万里,只是与往年相比,冷得出奇。直到半个月后,积雪才慢慢消融。
    惜墨用力呵出一口白气,想到马上就要和段林风相见,一颗心不禁雀跃起来。
    自那日相认之后,惜墨和段林风每天傍晚都要见上一面。两人一起聊天、喝茶、散步,这成了惜墨一天中最大的期盼。
    惜墨想起了昨晚临睡前点墨的话:“说不清你哪里变了,只觉得你身上多了一种以前没有的光彩。”或许爱情真的会让女人更美丽。惜墨笑了笑,脚下加快了步伐。
    一踏进茶楼,惜墨就看见了段林风。他手捧茶杯,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神情冷峻,若有所思,与外界的喧嚣完全隔绝。
    惜墨轻轻走过去,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两晃。
    段林风抬起头,脸上的淡漠瞬间消退。他朝惜墨展开一个温柔的笑容,将手中的茶杯往前推了推,轻声道:“驱驱寒气吧。”
    惜墨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小口,茶水不烫不凉温度正好。她放下茶杯,注视着段林风,一本正经地问:“六王爷有心事?”
    段林风低头轻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他摇摇头,“我也不必瞒你。”
    惜墨不语,等着段林风往下说。
    “小落,”段林风抬头问道:“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惜墨没想到段林风会有此一问,她先是一愣,然后缓缓道:“等找到医书,完成祖师爷的遗愿后,我就马上辞官。”她看了段林风一眼,继续道:“带上我能带走的所有东西,和师父、师兄还有师姐一起离开京城远走他乡,从此行医为生。”
    段林风应声道:“那我呢,你带不带走?”
    惜墨瞅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镇国王爷位高权重,别说我没这个胆量,就是有,恐怕也未必带得动。”
    段林风紧盯着惜墨:“如果是只是段林风呢?”
    惜墨叹了口气:“那又另当别论。”
    段林风眼睛明亮,追问道:“怎么说?”
    惜墨正色道:“如果他心甘情愿,我当然要把他带走;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惜墨重重叹了口气,一脸无可奈何:“那我只能下药把他迷昏,装进箱子里当行李运走了。”
    段林风展颜一笑:“一言为定。”他伸出一只手来:“我们击掌为盟,永不毁约!”
    惜墨在他手上轻轻一击,两人相视而笑。
    段林风喝了一口茶水,轻轻吐出一口气:“大权在握、功高震主,绝不是一件好事。”
    惜墨接道:“风光背后的苦闷和烦恼又有几人知道?”她顿了顿:“更何况,随时会有不可预知的危险降临。”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给段林风全身都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圈。他低声道:“知我者,小落也!”
    惜墨摇头晃脑:“怎么说我也是当朝太医丞,怎么会不明白这点小道理?”说完后,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喝完一壶茶,便结账走到了街上。
    街头巷角的小商小贩缩着脖子、笼着衣袖,不停地跺着脚。大街上行人稀少,个个行色匆匆,连买东西的人都很少。
    惜墨和段林风逛了两条街,发现生意最好的是医馆和药铺。
    雪停之后,风寒流行,加上最近武朝与北戎关系紧张,互市不通,京城中部分药价暴涨。惜墨家的药铺不收诊费,药费也是全城最低的,遇到贫苦人就诊,顾老头甚至连药费都免了。因此在京城中,“秦氏药铺”也算小有名气,从早到晚门庭若市。
    段林风转头问惜墨道:“药铺的生意还好吧?”
    惜墨叹了一口气:“好是好,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停住了。
    前面的街角处围了一大群人,不时有人走出来摇头叹息、满面悲戚。
    惜墨和段林风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位老者正跪在地上乞讨。他衣衫单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佝偻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有人丢给他一个铜钱,他就马上磕了一个响头。
    旁边一个人叹息道:“这老头早年丧妻、中年丧子,媳妇又改了嫁,家里只剩下他和小孙女相依为命。如今小孙女病得不轻,他却无钱求医,只能在这里乞讨,真是可怜啊!”他一边说一边掏出几个铜钱放在地上,老者对他连连磕了几个响头,抬头时,额角已有血丝渗出。
    惜墨走过去蹲下身温和地说:“这位老爹,我是大夫。你家小孙女现在何处,带我去看看吧。”
    老者猛然抬头,看到惜墨时浑浊的老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他紧紧抓住惜墨的手,张口想说什么,可喉咙早就嘶哑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老者的住处一点都不夸张,破烂的茅草屋内狭小、阴暗且潮湿。地上的草席上蜷缩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她身上只盖了一床补丁连补丁的薄单子。
    惜墨用手探了探小姑娘的额头,站起身来道:“老爹,她烧得太厉害了,我们要把她带到药铺去。”
    老者忙不迭地点点头。
    段林风脱下外套披在小姑娘身上,将她抱了起来。
    他们走到惜墨住所的巷口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
    远远地,便能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点墨站在马车前,正不停地向外张望。看见惜墨他们,她快步迎上来,拉住惜墨便往前拽。
    惜墨奇怪地问道:“师姐,有什么事?”
    点墨跺脚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跟你说不清楚,你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一进堂屋,惜墨便呆住了。段林风也愣了一愣,但他脸上的神情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堂屋的榻上端坐着一个人,在他身边,站着语音优美、动作优雅的德五公公。
    顾老头立在一旁双手直搓,脸上的兴奋之色难以掩饰。点墨站在顾老头旁边,一脸茫然。
    段俊隆的目光从惜墨身上转到段林风身上,霎时有些犀利。可当他看见段林风怀中的小姑娘和身后衣衫褴褛的老者时,目光又缓和了下来。
    段林风双膝一曲跪了下来,口中高声道:“臣段林风叩见皇上!”
    段林风一跪,惜墨也跪了下来。满屋子的人全部跪倒在地,老者更是频频磕头,声声带响。
    段林风沉声说了一句“平身”,众人起身,室内的气氛轻松不少。
    惜墨低着头,正盘算该如何开口说话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顾太医,顾太医在家吗?”
    喊声刚落,堂屋中便闯进一个人来。他进屋后先是呆了一呆,随后马上跪倒在地,身体微微抖个不停。
    段林风转头低声问道:“孙管家,你来干什么?”
    孙管家抬起头来,眼睛偷瞄一下段俊隆,颤巍巍地回答:“回王爷,小世子病重,娘娘遣我来接顾太医入府。”
    段林风“哦”了一声,抬眼望向段俊隆。段俊隆神色不变,淡淡地说:“既如此,六王爷快带顾太医回府吧。”
    没有人看见,他藏在袖中的双手早已紧握。
    镇国王府。
    六王妃的寝室中纱幔低垂,淡香满盈。
    惜墨仔细查看了一下在摇篮中安睡着的小世子,将中指轻搭在他小小的手腕上,一面试脉一面心思急转如电。
    片刻后,惜墨抬起头来,迎上六王妃焦灼的目光。
    六王妃孙秀卿风华依旧,只是玉容清减,憔悴不堪。她急急地问惜墨:“顾太医,孩子怎么样?”
    惜墨没有回答,却反问道:“小世子一直睡在娘娘房中吗?”
    孙秀卿摇头道:“没有,他一直同奶娘住在一起。只是前些日子夜间哭闹不休,奶娘怎么哄都不肯安睡。大夫只说受惊了,别的毛病也瞧不出来。谁知一抱到我屋里便停止哭闹,安然入睡。”
    惜墨接口道:“然后一直昏睡,不哭不闹也不吃奶?”
    孙秀卿点点头,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顾太医知道病因吗?”
    惜墨沉吟一下问道:“小世子在娘娘屋中睡了几天了?”
    孙秀卿沉思了一下,回答道:“三天……不,四天!”
    惜墨起身走到香炉前,俯下身细细嗅了起来。没错,佳楠香中隐隐透出另一种摄人心魂的甜香。
    惜墨抬起身来,望着孙秀卿,语声沉静:“娘娘若想小世子无事,须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孙秀卿愣怔之间,惜墨上前一步,直直地盯着他:“请娘娘告诉小臣,香炉中的熏香是从哪里来的?”
    孙秀卿立即摇头:“熏香由府中人购买,我对此一无所知。”她看了看香炉,疑惑地问道:“难道小世子的病和熏香有关?”
    惜墨点点头:“佳楠香中添加了一种名叫迷罗香的香草。这种草香气味怡人却含有剧毒,少量使用时是安神奇药,稍一过量便可使人在熟睡中身亡。”惜墨顿了顿:“制香之人显然精通医理,在熏香中加入了多种克制迷罗香毒性的清毒药草。所以,对成年人来说,连嗅四天并无大碍,大不了昏沉多眠罢了。但对于一个刚出生数月的婴儿来说,却极有可能便是夺命的凶手。”
    孙秀卿脸色煞白,她双手交握,关节微微泛白。
    惜墨看了看她,狠狠心道:“世上能解此毒者寥寥,小臣也只是听前辈们说起过此毒,并不知解法。还请娘娘尽快找到制香之人为小世子解毒,以免延误病情,空留遗憾。”
    她故意把情况说得非常严重,收拾好药箱后朝孙秀卿一揖,便往外退去。
    正在这时,门帘一掀,段林风走了进来。
    他先看了惜墨一眼,又径直朝孙秀卿走去。
    段林风在摇篮前停住,低头看了一眼,沉声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孙秀卿哽咽道:“顾太医也没有办法。”
    段林风摸了摸婴儿粉嫩的小脸,冷冷道:“是我让他这么说的。”
    孙秀卿猛然抬头,满脸震惊地望着段林风。
    惜墨也吃了一惊,她只想从孙秀卿口中套出些消息来,事前并没同段林风商量。
    段林风的目光移到孙秀卿脸上,淡淡地说:“本王只想弄明白一些事情。”他停了停,缓缓道:“听说今天下午,太医令来过,束手无策仓皇离去。现在能救小世子的只有顾太医一人。如果你照实回答我的问题,孩子便不会有事;如果你不回答或者说谎欺骗本王……”他停了停,“你一定不愿意看着孩子夭折吧?”
    孙秀卿浑身颤抖,转头看向摇篮里的婴儿,泪如雨下,颤声道:“王爷请问。”
    惜墨看到她看孩子的眼光,心中像被铁锤重击了一下。她上前两步,张口欲言,却被段林风伸手制止。
    段林风犀利的目光一闪,沉声问道:“本王知道你原本应该入宫为后,嫁给我绝非你的本愿,我也从未勉强你做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孙秀卿猛然抬头,含泪道:“秀卿从未想过要害王爷。”
    段林风点头轻笑:“从未想过?为何本王负伤返朝后,你指示孙管家在本王的饮食中下毒?”
    孙秀卿呆住,泪水在眼中凝结,再未能流下。她急急摇头道:“我没有让他下毒,我只是……”
    半晌后,她平静下来,抬手拭干泪水,轻声问道:“若我说出实情,王爷会让顾大夫救我儿子的命吗?”
    段林风点头:“本王不想要他的命。”
    孙秀卿的目光逐渐迷离,她的语声轻柔动听,但却饱含辛酸:
    “我十八岁那年,在朝廷为你举行的庆功宴上第一次见到你。你身披战甲,英姿勃发,年轻的脸上却满是沧桑。从那天起,我发现自己的心丢了,它遗落在了你的身上。”
    惜墨看了一眼段林风,段林风像是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微微勾了勾唇角。惜墨在心里叹了口气,孙秀卿知道段林风的少年老成是经历了无数痛苦磨难后炼成的吗?
    孙秀卿的语声飘过来,打断了惜墨的沉思。
    “许多人都知道我和皇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我对他却始终没有女对男的那种感情。在遇见你之后,我有了一个梦想:希望有一天能嫁给你,和你相亲相爱、共度此生。虽然我知道,入宫为妃将会是我最终的命运,但我仍然止不幻想。”
    “婚礼当晚你没进洞房,开始时我还以为你是顾忌皇上。后来,我听说太后赐婚当晚,你曾进宫辞婚。”
    孙秀卿停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你一定知道了太后赐婚的原因。”她顿了顿,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失身了,未来皇后的人选竟然在入宫前失身了,而且不是和皇帝。”
    她声音飘渺虚幻:“那是个错误,那个美丽的错误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也让我有机会成为了你的妻子。”
    “就在那次庆功宴后不久,北戎向我朝求和,并派来使臣进京议和。那天,我正在‘全德馆’里看宫妓们为欢迎北戎使臣的宫宴排练北戎歌舞,趁无人注意的时候,偷走了一套北戎女装。我来到汲翠湖后的小树林里,换上衣服,随性跳了一段刚刚学会的北戎族舞蹈。”
    “然后,我就看见了他。他是个北戎人,但却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他告诉我说他是北戎使者之一,我则骗他说我是宫中‘全德馆’里的歌舞伎。我们两个人聊得很开心。夕阳西下时,他和我在小树林里跳起了欢快热烈的北戎族舞蹈。”
    惜墨一下想起了达仲菩手中的小画像。
    画像上的孙秀卿天真烂漫,巧笑无忧,正轻舒广袖,欢快地热舞。那一天,她大概就是这样跳着,跳进了那个一直都在寻找他的人的心里吧。
    孙秀卿的神情渐渐放松,似乎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我越跳越快,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去扶我,自己却没有站稳,扑到了我身上……”
    她脸上的笑容突然有些苦涩,但又掺杂着甜蜜:“我现在还记得,那天的夕阳真美。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什么贞洁、廉耻,竟然都被抛到了脑后。就在那片小树林里,我和他……”
    孙秀卿低垂螓首,任由跳动的烛光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虽然惜墨早已听段林风讲述了一遍,可再听孙秀卿亲口说出自己的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时,她心里竟也微微酸痛起来。
    孙秀卿的目光移到了摇篮里的婴儿身上,脸上顿时现出母性的慈爱。她伸手替婴儿掖了掖背角,轻轻道:“在接到太后赐婚懿旨后不久,我惊恐地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抬起头来,看着惜墨道:“顾太医为我助产,应该最清楚:我是足月生产,根本不是太医院里的太医们所说的早产。”她虚弱地笑了笑:“他们早被我用重金收买,所以皇上一直以为这个孩子是他的。”
    段林风低声问道:“你为何要对我下毒手?”
    孙秀卿轻声说:“我从未生此心。有段时间,我因孕期不适,整夜失眠,遍寻良药不着。太医令听说后便送给我这种熏香,并叮嘱我每次连续使用不得超过五天。”
    惜墨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一块大石头缓缓地落地,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孙秀卿接着道:“你从北疆负伤反朝后,一直对我态度冷淡。开始时,我以为你是不满赐婚才会如此;后来,我看到了‘落叶居’,才猜想你大概早有了心上人。”
    段林风转向惜墨,两人目光相交,心意相通。
    孙秀卿吐出一口气:“有一日,哥哥偷偷告诉我说,有人送给他一种名叫‘忘忧草’的奇药。人服食后会昏睡数日,但醒来便可将前尘旧事悉数遗忘。”
    “我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对爱情始终抱有美好幻想。我期盼有一天你醒来后,眼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便任由哥哥在你的饮食中做手脚,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一睡不醒。”
    段林风苦笑道:“‘忘忧草’?送药给孙管家的人难道没有告诉他,这种名叫‘迷罗香’的剧毒不能使人忘忧,却会让人昏睡至死吗?”
    孙秀卿含泪摇头:“他若知道的话,打死也不敢下手。”她吸了口气,看着段林风,哀伤地说:“嫁给你之后,我怨过、恨过、盼过、叹过,甚至在孩子出生后很久一段时间,我仍对你抱有幻想。可是现在,我突然明白,”她伸手怜爱地摸了摸婴孩的头,轻轻道:“孩子才是我的一切。”
    她抬起头来,目光恳切地望着段林风:“秀卿别无所求,只盼王爷可怜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段林风微微点头,沉声道:“孙管家从谁哪里得来的‘迷罗香’?”
    孙秀卿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毅然道:“太医令华远山。”
    夜色深沉,寒月清冷。
    惜墨走出屋来,站在檐下,抬手试了试额前的冷汗,只觉得一阵阵脱力。
    小世子被搬出六王妃的寝室,服下汤药、接受针灸。现在,他正在奶娘怀中无忧地啜着香甜的奶水。
    一阵风吹过,惜墨堪堪打了个寒战,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下一刻,一件温暖的长袍便披在了她身上。
    惜墨转身,被段林风一拥入怀。
    “有人!”惜墨抗拒着,可身体虚弱无力,一动也没能动,只能由段林风拥着自己。
    段林风低笑道:“重阳宫宴后,所有人都知道六王爷段林风有‘龙阳之好’。”
    惜墨笑了笑,将头靠在段林风怀里,勉力抵挡着一阵阵倦意的侵袭。
    段林风将手臂紧了紧,沉声道:“看来华远山就是你要找的大师伯,你祖师爷的遗愿很快就能实现了。”他轻叹一口气,在惜墨耳边低声道:“你辞官离京时,千万记得把该带的都带走。”
    惜墨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轻轻“恩”了一声,昏然欲睡。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叶吟落和段林风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共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他们都知道,摆在面前的路绝非坦途;只是没有料到,风暴会来得那么快,快得让他们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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