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面人没来学堂的时候，只在家随爷爷识过几个字，平日里只顾乱跑玩闹，这番功课自然大大的跟不上。好在夫子安排他坐在学习顶好的王婶身旁，王婶又聪明，又漂亮，又好心，总是耐心给他讲解，张面人感谢他，总是帮他研墨铺纸，看两个孩子团结友爱，夫子心里很是喜欢。
    待到放课，夫子布置了明日要查的篇目，背手踱步自往太白楼去了。见夫子走远，后排的男孩子们又开始活跃起来。孙牛牛伸个懒腰，下午趴在课桌上睡觉浑身别扭，只想抓几个倒霉的孩子欺负一通，见王婶收拾起小书包，嘿嘿一笑，周围同学自觉闪开过道，只有新来的张面人后知后觉，还与王婶轻声说着话。
    “嘿，小子。”
    孙牛牛一拍张面人肩膀，拇指朝后比了比，示意他滚远一点。王婶知道，每日调戏良家童男的戏码又要上演，自己走开就是了，不要连累新同学挨揍，忙低低扯了扯张面人的衣袖。
    “张面人儿，你眼睛瞎啦，你知不知道规矩！”
    孙牛牛牛哄哄的叉腰一站，比旁边的男孩子都高出一头，自以为很有气势。张面人低头看看衣袖，又抬眼看看孙牛牛，复又低头看看衣袖。
    “咱们快走吧。”王婶小声叫张面人，刚一迈步，就被孙牛牛从身后拉住右手。
    “今天还没亲相公呢，你怎么就走了。咦？”孙牛牛这一扯，没能把王婶扯过来，原来是那边张面人握住了王婶左手，趁这一楞神的当口，王婶使劲挣脱了孙牛牛，由着张面人拉着他，把他挡在身后。
    好哇，孙牛牛心道，正愁没由头收拾这新来的呢，看我不把你当面人捏扁揉圆！
    好哇，张面人心道，正愁没由头教训这傻大个儿呢，看我不把你当牛骑！
    此刻，双方剑拔弩张。平日里随着孙牛牛胡闹的几个男孩子起着哄喊“抢新娘啦抢新娘啦”，经常受欺负的几个小孩则站在张面人身边，齐齐怒视孙牛牛。
    只听孙牛牛怪叫一声，仗着身高臂长身体壮，一把揪过张面人的衣领，把他压在课桌上挥拳就砸下来，张面人不躲不闪，抬脚踹在孙牛牛膝上，疼得孙牛牛弯腰一揉，张面人顺势把他按倒在地，左右开弓抡了好几拳，一拳正抡在他鼻梁上，登时就流了鼻血。
    “啊！我跟你拼了！”
    孙牛牛火大了，昔日小霸王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被一个新来的臭小子揍，怎能不恼羞成怒。毕竟他力气大过张面人，这般近地扭打，张面人的灵动全不占便宜，局势又反转过来，成了孙牛牛把张面人按在地上。
    “老大！揍他！”
    孙牛牛一伙的男孩子欢呼高叫着，方才还站在张面人身后的小孩们却早就跑走了，只有王婶皱着眉头，干着急没办法。
    “嘿，小子，让你瞅瞅什么叫狗吃屎！”
    孙牛牛按住张面人，扳过他的脸，从刚才被撞翻的书桌旁边抄起一块墨，正要往他嘴上糊，却忽然觉得这死咬着嘴唇的男孩清秀可人，不比王婶差的多少，心里这一恍惚，屁股上却结结实实挨了一笤帚，疼得他跳叫起来，不防王婶丢了笤帚拽起张面人一溜烟似的跑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