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锦瞪着关紧的门扉，蹲下身仔细把旗袍碎片都收集起来，然后一股脑儿扔进了壁炉里。
    虽说是盛夏，可这座公寓是极西式的建筑，所以一年四季壁炉里都有摆设用的木柴。
    她找到戚爷点烟的火柴，纤细的手指抵着火柴盒子只轻轻一划便扔了进去。怕点不着上好的缎子，她又洒了些酒。
    轰的一声，火星便烧成了大团，燃料聚在一起，转瞬便皆成灰烬。
    她想起姆妈常说的一句佛语：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一切皆是虚幻。
    那火仿佛无边无尽，不知要烧多久，熏得她连带着汗珠都滚了下来。
    侧面一个装饰镜，里面的她依旧妖娆地笑着，明媚的火焰映得她半边侧脸忽明忽暗，眼神那样冷。
    她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不再是过去的苏繁锦，只是个坏女人。
    因为只有足够坏，她才能站在他的面前。
    挨到天黑，程达还是守在门外不让她出去。她待得腻烦，便找了本书看，只翻到第二页便发现全是英吉利文，根本不燑，只得抱来琵琶闲拨几下，铮铮的琴音如流水。她不知弹了多久，甚至连晚饭也忘记吃，便抱着琵琶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下半夜，钟声沉闷异常，穿过夜色，有种窒息的压抑。
    她起身倒了杯水，便听到汩汩流水声响起。
    转身见戚爷的身影，她不小心惊了下。
    他不知何时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一条腿叠压着另一条，慢慢抽着烟，地上都是他的烟蒂。可是烟是好烟，根本没见多少烟雾。
    “不继续睡？”意外地，他闲话家常道。
    她摇头，又点头，“累了吗？我给你放洗澡水。”
    他在暗处瞅着她，一双黑眸却仿佛被黑夜擦得更黑。他突然抬起了手，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你……你会恨我吗？”
    她一怔，毫不犹豫地道：“不会有这样一天。”
    “哦？”他挑起眉。
    “因为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的。”
    他哈哈大笑，仿佛不相信。
    “弱肉强食，大家都知道，不是吗？”
    他瞅着她，渐渐冷下脸。
    “你是个聪明的女子。”
    “对你来说，聪明等于狡猾。”她总会在适当的时机撒娇，“不生气了？”
    他紧紧攥住她的手，眼神认真：“那件旗袍呢？”
    她故意装作不知，“不是被你撕了？”瞅见他面色严肃，她便软道：“我烧了。”
    那一瞬，她看到有什么东西死在了他的眼中。
    她怔住，“你爱过她。”
    “没有。”
    她偏不信，“她是跳楼死的，对吗？那时你就在她的眼前——是不能救，还是不想救？”
    “闭嘴。”他冷笑。
    “你的爱仅仅如此吗？”
    “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她死了。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死——不得好死！”
    他瞪得狠了，几乎目眦欲裂。她觉得他此刻好似负伤的野兽，随时会扑上来咬住自己的脖子。
    “为什么？”他几乎嘶吼。
    “爱你的女人，都会不得好死。”
    “爱？”他不屑一顾，“爱是什么？”
    “我知道——”没有人会比她更明白爱情的苦，“你喜欢我，却只是把我当做一个玩偶，任你摆布。我不过是你的禁脔，这个公寓便是精致的牢笼，可你不可能关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