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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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水宫殿,花园。
黑暗中,始终有一双炯炯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月下发生的这一幕。
那双眼睛,像幽暗中的冥火,忽明忽暗,神秘莫测,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丝毫波澜。
直到紫嫣匆匆往神水宫殿而去的时候,他才从黑暗处现出身来,一身黑衣,面孔被黑布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了黑暗的隐蔽,在月光的衬托下,这个身影竟感觉比他藏身之处还要暗上几分。
如果此刻碧柔还在这座花园里,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所选择的这个去处,竟是人影重重,比那菜市场恐怕还要热闹几分。
黑衣人看到紫嫣已经转过远处的那个拐角,未多加思索,竟也快速追了过去。只是他身在神水宫中,不敢驭空造次,更不敢惊动前面之人,只得贴地而行,所过之处,花草纷纷向两边倒伏,彼此摩擦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有几片花瓣被劲风从枝头拔起,在半空旋转着,狂舞着,然后无力地跌落到地上——未怒放,先成泥。
一碗清茶被一双纤纤玉手搁在了一张古色古香的几案之上,满室橘黄的柔光中,一股淡淡的茶香味弥漫开来。此刻屋中的女主人——紫嫣,在经过短暂的不适应后,很快便进入了角色,心中不禁也暗暗佩服起洪炎来,飞浪与碧柔的习惯和行踪,他竟然了解得一清二楚,就连飞浪爱喝之茶,他都了如指掌。虽说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但为了天下江山,用心良苦至此,倒也非一般人所能做到。只是这神水宫中,不知隐藏了多少为赤焰通风报信之流,紫嫣怔怔地想着,一时却是呆了。
“在想什么呢?”一个让紫嫣陌生的声音传来,随即一件外衣被轻轻披到她的身上:“天晚了,花园里凉,你看你,也不多穿一点。”
“啊!”紫嫣被吓了一跳,定住神,却看到飞浪那一双含笑的眸子。
“啊……没什么,一个人想着想着就走神了,你进来了也不说一声,吓了我一跳。”紫嫣一边嗔怪着,一边收拾自己慌乱的心绪,偷眼拿余光瞅飞浪,却发现飞浪正微笑着深深凝望着自己,不禁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又不敢多说什么,怕露了自己身份,只好低下头,任飞浪细细欣赏个够。
只觉得脑海里有点混乱,紫嫣轻轻地叹了口气。碧柔每天就是在这样的甜蜜中度过的罢!为了这片痴情,即便是违抗君主的命令,即便是抛却救命的解药,也要和她心爱的人在一起,这份爱,算不算是世上最真、最美的爱呢?如果换作自己,会不会也像碧柔这么做呢?也许,这漫屋的柔光,这脉脉的温情,这凝望中的美好,这真真切切的相守相望,也许就是家的感觉罢!紫嫣不自觉地伸出手,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衣服,一股暖流从心底缓缓升起,花园里确实冷呢,碧柔,你可真幸福!紫嫣幽幽地想着,自己就是来用那万足蜈蚣酒毒死飞浪的么?就是来破坏碧柔美好的幸福的么?没有了飞浪,碧柔还能活得下去么?
碧柔……碧柔……一时间,紫嫣原本铁石一样的心竟动摇了起来,碧柔,如果我这么做,你会原谅我么?我这样做,究竟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恍恍惚惚中,心中似有千刀万剐一般,紫嫣痛楚地抬起眼,却赫然发现桌上空空荡荡,原先那碗清茶——那碗自己已经下了万足蜈蚣酒的清茶,竟不知去向。
紫嫣大惊,猛然间抬起头,却发现那碗清茶已然被飞浪送到了嘴边。一只刹那,紫嫣由惊转恐,连面容似乎也变成扭曲起来,“不要……不要……”紫嫣的心中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只是还未等得及她出声,她就看到飞浪嘴边的碗被微微地倾起……
一口茶水,将葬送一代君王的性命!
一口茶水,将泯灭一段凄美的绝恋!
一口茶水,将阻断一眸深情的相望!
一口茶水,化为利剑,天人永隔,万劫不复!
…………
是谁的眼睛,迷离的目光中,溢满了后悔和绝望?
是谁的身体,失去了重心,斜斜地倚靠在几案上?
胸腔里,又是什么东西,直直地跌落,碎成满地的泪水?
脑海中,又是谁的影子,幽幽的脸庞,牵动无限的哀伤?
假作真时真亦假,情到有处有还无。
爱恨情愁绕人肠,不思量,自难忘。
有风,从窗口冷冷袭来,带着凄凉的月色。
有物,从窗口呼啸而至,带着破空的声响。
千钧一发之时,“当!”的一声,飞浪手中的茶碗被生生打飞,劲风过处,烛火熄灭。
盛着清茶的碗摔在地上,跌成数块碎片,茶水散了一地,一颗小小的石子,还在满地茶水中犹自转动,和地面摩擦,掀起点点茶汁,发出“嘶嘶”的声响。
窗外,一个黑影闪过,随即迎风而起,向神水宫外快速掠去。
“什么人?”飞浪大喝一声,声音依旧雄浑有力,真是处变不惊。话音未落,飞浪跃出窗外,竟顾不上紫嫣,化作白光,驭空而起,向那道黑黑急追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黑暗中的紫嫣不知是惊是喜。只是看到窗外夜空中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她略一思索,竟也破窗而出,尾随那两个人影驭空而去。
夜凉如水。紫嫣把飞浪披在她身上的那件衣衫又紧了紧,玉指滑动间,却碰到了腰间那只盛有万足蜈蚣酒的木盒。紫嫣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悸痛,伸手想把那只盒子丢弃,可当她把那只木盒从腰间取出的时候,她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于是复又把盒子贴身牢牢地藏好,运足全力,流星一般追赶前面二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