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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和白去异地为公司站台。其实这回陆海空不去也行的，但他还是亲自去了——像是要躲什么人。
    分公司给老板和他的助理安排在他们市的一个刚开发的开放的风景区里。这片风景区主打的是原生态，确也有些原生态的样子——当然，一但被开发成风景区离被破坏也就没多远了。陆海空倒颇喜欢这里，风景好，干净，安静，最主要是没什么人，这少闹了不少他挑剔的眼睛。
    这天忙了一整天，回到风景区的别墅已经快晚上7点了，天还大亮着，陆海空和白志君简单地洗漱休息一下，然后坐在居住的半山别墅的露台上吃晚饭。
    山下就是一汪平静无波的蓝色湖水，两只因为怕它们飞走而被掐去了翅膀的黑色天鹅并不忧伤的在湖水里优雅的游动着。黄昏的光线很漂亮，四周都是起伏的小山和浓密的树林，说不出的静谧。
    “累了吧？吃完饭早点儿休息吧，明儿一上午且得折腾呢。”白看着陆道。
    “没关系，我还可以。明天下午可以返程了吧？”
    “中午他们安排了饭，吃完就可以走了。”
    “那就走吧，咱们也识点儿相吧，呆时间长了他们会讨厌咱们的。”
    “讨厌不至于，只是精神紧张而已。”
    白陪着陆把饭吃完。饭后陆海空穿着拖鞋，缓缓地从半山别墅拾级而下，手里的烟一直燃着。没一会儿白志君在后面快步赶上来，陪着陆慢慢向前走着。
    这里很有野味。别墅不远处是一条细细的公路，两边全是遮天敝日的高大杨树，路的南侧就是接连的几处澄清的湖水，北侧是绵延不断的河水；放眼再往南是小山，再往北是平展的田畴，里面满是庄稼的新绿。
    路边有两个筏木后剩下的粗大树桩，两人坐下，陆海空又掏出烟来点上。什么对白也没有，香烟静静地燃烧掉时光。
    “房子你去看过了吗？”陆淡淡的声音问道。
    “第二天我和小语就去看过了，三层，一共五百二十七平，前后都有小院子。小语高兴得原地直蹦高，眼睛亮得跟火炬似的——这些女人。我跟小语说了，结婚后就跟我爸妈一起生活，他们也快六十的人了，需要照顾。”
    “你这是强行颁布命令，现在的女孩子哪有愿意跟公公婆婆一起生活的？”
    “这是我的底线，她若是不接受，可以放弃跟我结婚。”
    “就你这个性子，也就小语能忍受你，以后她们婆媳关系搞不好有你受的。对了，装修你们核计没呢？我这里钱都准备出来了。”
    “去找秦春城，让他帮着设计一下，那么好的房子装修不好的话就太可惜了。”
    这里陆就侧过脸来瞅着白，“把房子装成小语喜欢的样子吧。让小语跟春城谈，我只管出钱，你只管出力，别的你就别管了。”
    这里白就笑了，“知道了。”
    陆也就笑笑，“结婚对女人的意义远远大于男人，哄她们开开心也不损失你什么。”
    “是，我会改的。”白的态度倒是很好。
    陆海空就自己道，“我的就全交给邬菲菲去办，家里一只碗的意见我都不会参与，只要她喜欢就好。”说着又看白，“我这做丈夫的还不错吧？你跟我学着点儿吧，生活会轻松很多的。”说着就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略显苍茫的暮色，起身，“我自己走走，你先回去吧。”说完，一面抽着烟一面自己慢慢向前踱去。
    这人生地不熟的白志君怎能放心陆海空一个人，他就落在身后不远的地方，一直让陆在自己的视线里。
    白志君虽然不能明确地说出此刻陆海空的心情，但他是理解他的——这太好理解，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结婚是他自己决定的，他就得承受相关的一切精神苦痛。这苦痛，他陆海空必须得承受，他没有不结婚生子的人生选项。
    陆海空折回来的时候白志君就站在一棵高大的老槐下等他，然后两人并肩慢慢返回别墅，这其间，两人都没说话。
    夜晚一个人的孤独是清清楚楚的。白天风景区很漂亮，可到了没有照明的晚上便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陆海空站在房间露台上抽烟，望着眼前一片昏暗——此刻，他感到一种非常深刻的孤独。
    陆海空和杨真分手后不久，有一回，杨真从非洲打猎回来，两人曾有过这样的对白：
    陆：那么遥远的旅程，有什么感悟吗？
    杨：有。人生的旅途上，还是要有爱人相伴。
    陆：太矫情了吧？
    杨：不是矫情，一种非常深刻的体验。当你一个人看到一片人生中从未见过的奇绝风景，先是短暂的兴奋，然后便是漫长的孤独感。在这种孤独里你一定会想到一个人，就是你灵魂里最爱的那个人，你想跟他分享，想跟他诉说，想如果此时他在该有多好……你越想就越觉得孤独，孤独到想要哭泣。
    陆：我这人的构成要素简单，从来没体会过你说的那么复杂的孤独。
    杨：等你真心爱上一个人，你就会知道了。
    陆海空当时把杨真的话当做是他对自己的余情未了，并未很上心；而现在……
    年轻时自己不同寻常的取向也曾让陆海空迷惘痛苦过，但爱情在他的生活里从来都不是主题。在国内的时候他只顾在青春期的叛逆里挣扎，顺便把自己的爱情直接掐死，并未影响到他的身心成长；后来在欧洲浪荡的六七年里，他的主题是自由，爱情生活也是他自由的一部分，没给他带来什么大的羁绊；被迫回国后他的主题是责任，于是他只能选择放下爱情，把婚姻当作自己的必须要尽的义务。
    可要尽这个义务是那么容易的吗？慢慢的，陆海空觉得仿佛全世界都站在他的对立面，甚至包括他自己。
    陆海空抹了抹自己的脸，默然转身。
    初夏的夜晚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暖暧的，柔情的，怂恿的，充满生命力的，像在催着人把自己交出去：快点儿啊，你还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