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苏政山无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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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忤逆朕的后果?
自知。
那你又为何?
为苍生,为天下黔首。
扶苏……
父皇……
我的父皇,是扫六合,御宇内的始皇帝。他威名赫赫,扬名立万。
在我出生时,父皇风华正茂,正是向外扩张,吞并六国的中程。他听闻我出生的消息后,也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匆匆到母亲身旁,扫了我一眼,赐名扶苏。
扶苏,出自《诗经》“山有扶苏”,父皇应是对我有很大期望的吧。
在我幼年的记忆里,父皇留给我的永远是那身披华服的背影,那伟岸,遥不可及的背影。
在尚未统一之时,他每日都忙于前线,和那些谋士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对我,也只是偶尔想起,问的却总是学业。
或许是在成长过程中缺少父爱,对这个父亲也并不是很了解,外人口中的残暴乖戾,在我这里也仅限于冷漠和疏离。或许正因为这样,我才能够在他的面前抬起头,看清他的所有吧。
他有着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眸,阴戾而冷漠的目光似乎能将人穿透。我却并不畏惧那种眼神,又或是说,早已习惯。一般人在他的凝视下会吓得瑟瑟发抖,而我最多也只是低下头,道一句:“父皇恕罪。”
父皇过于执拗,行事狠辣,在天下初定之时,自是不妥,我便常常劝谏他,却经常起冲突。
冲突最厉害的那次,便是焚书坑儒。父皇想要统一全国民众的思想,这是一种统一,却也是一种毁灭与囚禁。父皇下令烧掉所有前代诸子百家之言,甚至处死私藏书籍以及讨论儒礼的儒生。因为卢生和侯生的出逃而牵连出四百余人,都被活埋在了咸阳。那一日,哭声,求饶声,喊叫声持续了好几个时辰,令人毛骨悚然。而他,却只是神情淡淡,仿佛那四百余人的性命,都如蝼蚁般轻贱。我终于看到了他的暴虐。我便上书劝谏他道:“天下刚刚安定,边远地区百姓尚未归附,儒生们全诵读并效法孔子的言论,而今陛下却用严厉的刑法处置他们,臣担心天下会因此不安定。希望陛下明察。”父皇看到后,却只扔给了我一纸诏书,将我派到上郡督军。想必他那时定是气极,我竟不赞成他的做法。
我拿到那张诏书时,有些失望,父皇果真是听不得劝啊。却也没有太多的不满和抱怨,只是收拾好东西带上兵符,便准备走了。
行前那个晚上,我还是去见了父皇。父皇想是不愿见到我,只是冷冷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我,我便跪在地上,却抬着头看着头,声色坚定:“父皇,还请三思。”可借着并不明亮的烛光,我看到了父皇藏在那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骄傲下的疲惫和脆弱。“扶苏,朕知道你一向仁爱,可你又怎懂……”他说到一半,转过身去,似是不愿让我见到他此般颓唐的模样,余下的那半句幽幽传了过来:“做帝王的辛苦。”我不懂吗?或许的确不懂吧。可我知道,父皇初平天下,要天下归心,万郡来朝。或许父皇的所作所为只是想抑制曾经六国之民众对秦国的怨恨,巩固统治,殊不知此举,只会让民心更加离散,最终成为孤家寡人。可我又能说什么呢,父皇会听吗?我凝视着他的背影,再次重复:“父皇,请三思。”他终于转过身来,脸容上染了几分怒气,不满我的固执,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可他却只是轻声说道:“扶苏,朕派你前去督军,修长城,御匈奴。”我明白了。父皇是想让我去巩固边疆,或是对外扩张吧。
我终是不再说什么。他终于让我站了起来,却递给了我一块玉环。一块系着青穗的玉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那眸中的一些情感,传到了我心中。
我终是去了上郡。
我遵从他的命令,修长城,却匈奴。可我看到的,是数万民众累死在长城脚下,连尸骸都埋在了底里。我不敢想,那雄伟的长城,有多少冤魂驻足,我不敢看,那些瘦骨嶙峋的黔首,挣扎着倒下,没有了呼吸。我看了看那父皇给我的玉环,想着他何时会召我回去。若我留在这里,虽体会了将匈奴打退的自豪,可那黔首之苦,一直如毒蔓般缠绕着我的心脏,一点点收紧。
我在上郡呆了数年,可最后盼来的,却是使者的一份诏书。那里面列举了我和蒙恬的罪状,最后勒令自杀。使者不停催促着我,虽然蒙恬说:“这可能是阴谋,殿下还是再去请示一下吧。”我却只觉得万念死灰,“父亲要我死,还有什么好请示的呢?!”
我走进了内院,将那玉环狠狠地砸在地上,碎成一块块的,也如我支离破碎的心脏和感情。扶苏,扶苏,这山,终无扶苏。想必父亲,终是对我失望了吧。
剑拔寒光闪,血溅染万邦。
这剑破喉管,和闻咸阳赐死,究竟那一个更痛?我已经不敢去细细比较了。
愿山有扶苏,终成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