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 第四章:大喜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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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寒墨看着那抹与他相配的红衣走近,长裙之下步步莲花,踏过廊桥,落尽风华,像是隔了一个世纪,等待了千年。
“嘉偶天成拜玉堂,争看娇女配仙郎,尊前合成调鹦鹉,台上吹箫引凤凰。华月团圆除宝扇,香云袅娜斗新妆,因风传语张京兆,日画春山几许长。美誉鲲南翰墨香,月明光耀读书堂君女乾坤定,宜室宜家五世昌……”喜婆一边唱着,一边将新娘送进了花轿,拉下轿帘。
暗夜浮沉,星星点点的光芒爬上天际。看着夜色已晚,南宫寒墨并不想在此多留,鞠一礼,翻身跨上了马,告辞了在此的诸位。
一路无言。
水路。南宫寒墨看着铺满腊梅花瓣的河流,勾起一抹微笑,下马,扣了扣花轿的边框:“娘子,这有河水,该下车坐船玩了哦。”话音刚落,白无怀就掀开了帘子,刚刚的红色盖头被他拉开,金色的花纹面具在黑夜中闪烁着诡异而又绮丽的光芒,恍若九天玄女。
白无怀看了看河流,一步一步向那一叶扁舟走去。南宫寒墨在后面注视着他,随之跟上。“这些都是我做的呢,娘子觉得好不好看?”南宫寒墨看着坐在扁舟上的人儿,像是邀功似的,对他开心的说道。
白无怀抬眼,清清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突然,就那么愣住了。
浑圆的月亮静止在身后,他脸上挂着喜悦又骄傲的笑容,凤眼细挑,看似天真无邪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让人看不透的迷惘,也蕴含着化不开的温柔。
仿佛……似曾相识。
白无怀没有回答,沉默。
南宫寒墨倒也没有追问,划着船,挑逗着水里面的腊梅花瓣。波光粼粼,雾霭弥漫,月华水泄,寒鸦凄切,水声潺潺涓涓。
趁着白无怀低头沉思的时候,南宫寒墨停止划船将手背了过去,施展了一个小小的法术。顿时,目所能及的天空中瞬间炸开了满天的烟花,花火在黑夜中绽放,又迅速湮灭于星海间,恍若昙花一现,万分瑰丽,蔚为壮观。
“快看,娘子,快看!这些烟花好漂亮哎!”南宫寒墨大声喊着,却低头看了一眼那如火红衣。
白无怀抬起头,望向这瑰丽场景,声音清冷,淡淡道:“很美。”
……
风起,微冷,雪花落,飘荡于天地,洋洋洒洒。
南宫寒墨带着白无怀来到了府门口,立刻喜炮乍起,白无怀自己早已覆上了盖头,遮住了他冰冷的眼眸。
“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祥云绕屋宇,喜气盈门庭。堂开蓬莱景,人醉武陵春。才高鹦鹉赋,春暖凤凰楼。春暖洞房鸳被叠,柔情蜜意交相。月老庙,佳侣共许愿,福缔良缘结……”喜婆接过仆人递上来的红绫,缓缓地缠绕在南宫寒墨和白无怀的手腕上。
不知为何,南宫寒墨浑身一颤,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明的情绪,像是藤蔓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他的整个心房。
“夫妻礼,红绸花双牵。花妆红,新娇乘鸾轿,紫箫声起。花瓣洒,嫁与心中郎,鸾凤齐鸣。新词贺,笑将美言祝,珠联璧合。合卺酒,锦帐情缱绻,月圆花好。百梳发,粉黛倾城颜,凤冠霞帔。众客欢,吉席醉琼觞,溢喜筵开……”
喜婆带领着他们向前走:“请新娘跨火盆。”
檀木在盆中烧的极其旺盛,发出噼啪的响声。白无怀抬脚,华丽的长裙划过一道血红的痕迹,不疾不徐的跨过那火盆。
他刚刚落脚,便听见有宾客惊呼。只见那刚刚还在燃烧的火盆居然在他跨过去的一瞬尽数熄灭,一缕缕青烟从盆中徐徐冒出,缥缈缠绕,徘徊在空中。
白无怀微微一愣,他差点忘了,他是极阴体质,一旦碰到他就会立刻感受到极度的寒冷。也难怪燃烧的火盆居然会顷刻熄灭。
相传古时周公替儿子迎娶桃花女当日,因不想她入门,便想出多种为难对方入门的方法。不让她的双脚触碰地面,而是由大妗姐背着入门,还在地面放满软垫,力保足不碰地;另外,还以红巾盖脸及进行“跨火盆”的仪式。最后桃花女还是入了门,但这些仪式之后却代代相传,变成各个地区的传统结婚仪式。但让新娘脚不沾地未免太过苛刻,后来就取消了。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听闻桃花女在跨火盆的时候也出现了类似的状况,火盆在她跨越的一瞬间熄灭。但这也只是传说,今日见到,在坐诸君也深觉稀奇。
南宫寒墨看着这景象,勾唇一笑,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的笑意:他的这个新娘,还真是有趣。
两人牵着红绫,来到大堂。白将军和南宫老爷子正在攀谈,相互敬酒举杯,一派祥乐之景。
“新郎,新娘跪,一拜天地。”司仪在一旁唱着。
南宫寒墨和白无怀转身,面对着户外闪烁着繁星的黑夜和飘扬的雪花,在蒲团上跪下,叩首,起身。
“新郎,新娘再跪,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红绫微微一颤,下拜。
“第三跪,夫妻对拜。”
南宫寒墨和白无怀同时不由自主捏紧了缠在手腕的红绫,好像……很久以前,在喜堂中也曾经有过这样一幕,惊人相似,记忆与现实的画面重叠,分不真切。
雪落无声,风抚轻柔。
“礼成!新娘入洞房,宴开。”
众人道喜,顿时宾客满座,南宫老爷子和白将军落座,相互寒暄几句后宣布众人开饭。南宫老爷子对南宫寒墨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南宫寒墨立即小跑了过来:“什么事,父亲。”
“还不快给你的岳父敬酒。”南宫老爷子假装怒道。白将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想着这位北玄国丞相对自家儿子还是宠爱的不行,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一定不会受委屈。
南宫寒墨一愣,然后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就喝了个干净,用袖子擦了擦唇角,说:“南宫寒墨敬岳父大人。”
“哈哈哈哈,好样的,我就喜欢这么爽快的年轻人。”白将军大笑起来,也将手中的酒杯举起来一饮而尽。
南宫老爷子看着南宫寒墨,严肃的说道:“给在座的每一桌客人都去敬一杯酒,然后就去找你的小娘子吧。”
话音刚落,南宫寒墨就已经跑到了宾客的桌边,人家连早已想好的祝福的话语都没说出嘴边,南宫寒墨就将手中的就酒一口喝完跑到下一桌了,留下诸位宾客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但又想到什么似的相互对视一眼,落座继续吃饭。
那只不过是个傻子,就是出生比较好而已。
……
白无怀独自坐在喜床上,红色的盖头下他微微凝眸,顺手拿了一颗喜糖,剥开,送进了口中,甜的发腻,让他苦涩的唇瓣带上了瑰丽的色彩。
这本该是他妹妹所得的。他心中这样想着,冰凉的双手抚摸身上华丽的绸缎,其实他一生都不可能穿上这样的衣料,他不过是一个本不该存在的生命,只是一颗为家族不停效命的棋子。十五年,他从感受到世间还有如此喧哗热闹的地带,比起那暗无天日的地下牢笼,人间炼狱。他竟有点迷恋现在户外那一点灯笼发出的微光,就像照亮了生命中的一方角落,温暖到不想放手,想要拥有。
当南宫寒墨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佳人,红烛,喜堂。到处都是喜洋洋的大红色,偏偏那佳人便如同清冷的冰刃,即使穿着大红绣着金色云纹的长裙仍然挡不住身上散发的冰冷。无端让人产生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庄重心情。
原本这份婚礼按照寻常的贵族子弟,是这样子的:
新郎官与亲朋好友喝了个痛快,晃晃悠悠来到婚房里,看着美娇娘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咧嘴一笑,借着酒意慢慢坐到新娘的身边,新娘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新郎官感受身边可人儿的紧张,心中更是大觉有趣,拿起托盘,捡起玉如意,将新娘头前的红盖头向上一挑,一张写着几分紧张,几分期待,几分害羞,几分媚意的俏脸出现在新郎眼前。
于是……春宵一刻,屋内春暖花开。
但是,南宫寒墨偏偏是一个不可能按照寻常套路出牌的傻子。他走上前,拿起托盘上的玉如意,看了看,然后小声呢喃:“我许愿让我的小娘子的盖头飞起来。”
白无怀:“……”
白无怀觉得这是傻子无疑了,他自己取下了盖头,然后揭下了覆盖在脸上的金色面具,露出一张白皙冷傲的脸,一双本该勾人妖媚的桃花眼却如同覆上一层冰霜,即使是被一个眼尾不经意的扫到,也会让人莫名心生寒意,毛骨悚然。
南宫寒墨瞬间被佳人的美貌惊的一晃神,还好他心里素质好,立刻调整了过来,随即大叫起来:“哇!我的娘子好漂亮,比上次在青楼看到的花魁姑娘都好看!”
白无怀没有理这个发神经的夫君,取下来了头发上的金钗,将头发散开,披了下来,到让南宫寒墨看的别有一番风韵。
然后白无怀不咸不淡的说了两个字:“睡觉。”说完之后就看见南宫寒墨一层一层脱着衣服,露出里面的白色的亵衣。
白无怀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尴尬的场面,别过头去,冷冷的说道:“请给我一床被子和席子,我打地铺。”
闻言,南宫寒墨眼底划过一道微妙的光芒,随即说道:“怎么能让娘子打地铺呢,娘子睡床,我来打地铺。”说着,南宫寒墨就取来了被子和席子,铺在了床边。
白无怀没有说话,上了床,和衣而眠。
南宫寒墨躺在席子上,对着蜡烛轻轻一吹,屋内顿时闪过一道光芒,转而陷入黑暗。
已经闭上眼睛的白无怀没有发觉,蜡烛和床边的距离是根本吹不到的。
“晚安。”一声低而温柔的声音在黑暗中缥缈,却足矣令人心安。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