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 宴会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84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天色已暗,微灰黑的楼宇中早早地挂起了宫灯,柔和的橘红色,溢出暖意,逐渐蔓延到大明宫的每个角落,只是这再柔的灯光也绕不出这高高的宫墙。
宫里的女人清晨倒出昨日化下的胭脂水,顺着河染成了胭脂河,然后再顺着胭脂河放下书写着绵绵相思的红叶,寂寥坐着,等成了白头女。
李滋觉得这真是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偌大的宫殿楼宇森森,极目也眺望不出这坐寂寞之城,无数的女人守着一座座空殿,靠着什么意志过活?他觉得他的父皇是个神人,如同历朝历代的皇帝一样。
如果是却芫,她熬得住吗?李滋忽然好奇起来,可他明白,他不能对这个问题过于纠结,不然不论是什么结果都会让彼此黯然神伤。
挑着灯的仕女,引着李滋往宴会的方向行去。
她们的木屐踩在鹅卵石的走道上,发出统一节奏的滴答滴答声,如同一个结束不了的梦境,美好却又不真实。丰腴的身子微微拱着,像是被这岁月压弯了脊柱。
冬日夜里散发出的一丝丝凉气,在人不经意时已侵入身体里,然后便是透进骨子里的冰。
繁攘的梅成了这个季节唯一的风景,荏是其他的花儿再美,也占不了它的芬芳。据说后宫里有位酷爱梅花的妃子,有着魏晋文人的风骨,高洁雅致,很得父皇宠爱,故而父皇特许她在园子里种植了大量的梅。
每到冬日,走到此处,这花香便像是不要命似地往人鼻子里钻,生怕哪个人错漏了它的风姿。
小时候李滋没空注意它,长大了李滋没意愿注意它。
说实话,他觉得这花实在有点不招人喜欢。如同种这些花的女人。他不相信有着魏晋风骨的女人甘被困死于一座高墙,和无数的红颜一样,枯守到老。
女人是该如花儿的,当然后宫的女人本身也这么认为。花的娇艳婉柔是优质女人的象征,只是并非所有女人都可以表现出这种优质。
李滋抬起了头,恰好看到手肘边的一枝梅,然后轻轻笑了。相比于梅,他更喜欢莲。
只要现在有谁看他,都会知道他的心思却不在这儿。
夔王李滋是皇上最爱的儿子,清雅细致的长相,超凡脱俗的文才,比之裴然的仕子丝毫不逊色,更难得的是为人亲和,不摆架子。
在座的官员交首着,谈论着姗姗来迟的夔王,以及夔王府中尚空缺着的正妃之位。
当上了夔王妃,那便意味着即将成为一国之母。夔王成为皇帝几乎已成命定的事实,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要知道亲王皇族的十六宅中,拿得上场面的也就那么几个,但与夔王比起来,端端地就逊色许多。
宣宗福气的身体正坐在上位,脸上挂着笑,与周边的官员交谈,左手第一位便是当朝宰相李德裕,只是宣宗却越过李德裕与坐在右手第一位的白敏中说笑着。
李德裕权当没注意。
盘膝坐着的众人似乎谁都没有看到这一面,该喝酒的还是喝酒,该笑闹的还是笑闹。舞娘的身子似乎很美好,轻快的乐器声中扭着纤瘦的腰部。
李滋刚拐到这处便见到这场景,脑中冷不丁地就响起了市井之中流传的一句话,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樊素和小蛮都是白居易家的女人,韶华时却陪着白居易那个六十几岁的老男人,他觉得有点好笑。白居易的堂兄弟白敏中白大人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很感兴趣地将目光投注在舞娘身上,笑眯眯的。李滋想,这总该是有些家族原因。
全场静了下来。
皇帝一招手,冲李滋笑道,“三儿,过来!”
声音朗润,洪亮,中气十足。
李滋没有回答,只是迈着步子,不缓不慢地朝皇帝走去。
他无疑是风华绝代的。
参加皇帝的宴会,李滋估计是唯一一个敢如此出席的。在所有正装的官员面前,不着官袍,一身亮黑的衣裳,显得格格不入,只是细看下会发现描金的细线层层叠叠地将袖口和领部绕了圈,衣摆处也绣着青莲的模样,平底的同色官靴,发丝整齐地束在脑后,整个人如同一阵清爽的风,吹醉了在场所有人。
一道意味不明的眼光锐利地射向他,似乎隐约中还夹杂着一声轻笑。
李滋听得真切,只是却不便转头,依旧踏着步子,在密集的聚焦中向上位者走去。
宣宗皇帝满意地看着微笑的李滋,以及众人的惊艳眼神,动了动身,和煦问道,“三儿怎么这么迟?”
李滋的眼色一黯,随即淡淡一笑,“刚才有些事,回去了一趟,又急急赶回来,这才迟了些,父皇莫怪!”
“坐吧!”
白敏中眉毛微微一挑,向李滋打了个眼色。
李滋目不斜视地走到李德裕的身边坐下,似乎没看到白敏中。
李德裕也不同他说话,只是在众人的眼光中为李滋倒了杯酒,扶着袖子将酒杯向他挪了挪。
“老师好兴致,一人自斟自饮。”李滋看着场中央的歌舞,忽视所有人的眼光,面带微笑地说道。
“三皇子才是好兴致,让这么多人等你,还让为师为你斟酒。”
李滋眼珠转了一圈,转到李德裕的方向,然后用余光瞟了他一眼,“那是为了让你转移注意力。”说罢又将眼珠转到另一边,示意他白敏中。
“多谢!”李德裕一口饮尽了,口气淡淡的,不似平时的豪爽。
李滋趁着喧闹的歌舞声,蹙眉问道,“老师你怎么了?”
李德裕起先没说话,也没表情,然后幽幽一笑,“三皇子错过好戏了。”
李滋平时表现的都挺稳重的,只是在圆清和李德裕面前总是毛躁,像个大孩子般。
“老师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李德裕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随即会心笑了出来,一拍他肩,扯到毫无相干的问题上,“知道皇埔堤为什么会去当和尚吗?”
李滋面色一暗,点点头,“自然知道。当年你们两个私下里都是我老师,原以为父皇会重用他,可后来皇埔老师那么有才华的人却去当了和尚,还改法号为圆清。”
李德裕点点头,丢下酒杯,抬起头,看着黑暗中的楼宇,叹息道,“其实还是他聪明,我没他看得开,不然我也该去大慈恩寺念经讲学了。”说罢自己却先笑了出来,“大慈恩寺所有的和尚都叫释什么,惟独皇埔他怪异,出了家也不安分,非叫什么圆清。”
李滋无法答话,只得低头佯装喝酒。
李德裕却似乎不想终止这个话题,继续说道,“因为他怎么能当得上个释字呢?我们……终究是释不了的人啊!”
“老师……”李滋欲言又止。
李德裕抬手一摆,示意他不要打断。
“当年武宗皇帝在世的时候,我伴着他一起大肆灭佛,皇埔总是说我不分是非,现在想来才知道,原来这家伙竟早存了出家的心!难怪不许我动手。”
李滋的心里泛起一阵阵的苦涩,却无法舒解,憋得难受。李德裕不说的事,他大概也猜出个八九分了。
“我知道当年我做的那些事都是错了,毁佛重道,有什么意思?存在即是真理,如今陛下还不是恢复了嘛!”
“三儿。”李德裕总是喜欢这么叫他,仿佛是在叫自己的儿子,随性舒坦,“元稹算是我的门生,以后对他好点,我要离开西京。”
李滋一惊,“这么快?!”
李德裕却没回答他,稳稳地端起酒,目光扫向场中坐着的元稹,微微皱起了眉,“往后我不在,元稹会好好辅佐你,如今白敏中拜同平章事,做了宰相,只要元稹还在他身边一天,白敏中就不会对你构成威胁。”
李滋想也没想便问道,“元稹?我不喜欢他。”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李德裕忽然冷下声来,“元稹虽然急功近利了点,但多少总是能帮上你的,你父皇爱才子出仕,你不是不知道,如若天下还有两个人能称为才子,那绝少不了元稹!”
李滋转头看向挑着细长凤眼微笑的元稹。想起那天来人报告说,女人是元稹和白敏中一起敬上的,总觉得心里堵得慌。虽说送来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却芫,但如若不是被送来了,那却芫该掉入谁的口中?何况元稹的面相就无法给人信任感。
大唐最为出名的娼妓诗人薛涛就被收在他府上,可又是遭到了什么样的待遇?
锦江滑腻蛾眉秀,化出文君与薛涛。言语巧偷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
被他如此称赞的薛校书便最终独守空阁。李滋自认不是个莫名感性的人,此时却不禁为薛涛悲哀起来。
“三儿,你似乎想多了。”李德裕平淡地说道。
李滋立时回神。
李德裕用这种态度与他说话的时候不多,但每每用这种语气说话便表明他很不高兴。
“人都有好与恶的一面,不能光凭一个角度的看法而否定或肯定一个人,这就像东来站的阶梯,从正面看是凸出来的,但从背面看,却是凹进去的。”李德裕眯起眼,神来一笔,微熏地靠在身后的背上,呵呵笑了,“东来站的菜,让人想念得紧啊!”
有意无意地瞟了李滋一眼,便彻底闭上了眼,不出多时便发出轻轻的鼾声。
李滋摇头笑了。
(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将文章写得遵循客观事实一点,但绝对的遵从肯定不可能,故而对唐史熟悉的同学就不要纠我错了啊~~我水平也就这样儿。
注:西京即长安/
要评,要分,要收藏,别说我厚脸皮~~每每想到我要在那么忙的学习中抽出空来更新,我就超级有成就感,虽然质和量似乎都不大好~~~但大家莫怪莫怪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