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摊牌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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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毛皮鲜艳的红色狐狸已经在窗口注视许久了,黑水晶般细长的眼睛眨也不眨,呼吸似乎在初站在窗口的那一刹那停滞,全身僵硬地看着窗内两个人的温馨脉脉。
    这世上许多东西造得了假,但惟独温情是造不了假的,怜君一直这么认为。虽然他和却芫相处的时间算不上长,但小打小闹中体现给对方的都是真心。可如果真心给了自己,那李滋现在拥有的又叫什么?
    狐狸祖宗没告诉自己,原来呼吸是可以成为多余的东西,因为每吸一口气,肺都在抽痛,胸腔轰鸣,如同下一刻就要碎裂成无法拼接的细沙,然后和灵魂一起,万劫不复。他不懂自己如今还要执着地站在窗口的理由,仿佛只要他肯这么站着,这一切都可以当作没发生。
    心控制不住地往下沉,一点一点,一块一块,然后再也看不见。
    腿像灌了铅的沉重,想迈出一步,却意识到脚都僵硬了。
    怜君闭上了眼,忽然间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像是个笑话,守了这么久的,最后在别人怀里。
    李滋放下手中的小瓷碗,微笑着一转头,这才发现了窗户上站着的小红狐狸,眉头一皱,点点却芫,“你认识他吗?”
    却芫疑惑地看着李滋,还没来得及回头,窗户上站着的小狐狸却跳了进来,蹲坐在这二人身前的桌上。
    细长的眼底流淌着的是一抹伤痛,还有一股无法言说的轻蔑,细看下似乎还带着冷冷的笑意。
    他跳下桌子,仅一眨眼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红衣红发,张扬而邪肆,嘴角噙着笑。
    他站得笔直,耸了耸肩,“我不知道这一天里究竟错过了什么。你们真可谓进步神速,我拍马都赶不上啊!”
    李滋和却芫脸上都是无比尴尬,明明没做什么,却像是被人捉奸在床。但两人心下都明了,此刻没做什么,并不代表之前没做什么,因此也没一个出声反驳。
    怜君心里的怒火烧得更盛,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恨恨地说道,“三皇子,一天之内乾坤倒转的心情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痛快?好一个文弱君子!”
    “怜君你先坐下。”李滋轻咳一声,指指他身后的位置。他没想到怜君会这么快找来,之前脑海中盘亘的想法似乎都要因他的出现而化成泡影。
    “谢了,三皇子,你家的座椅我可坐不起,我们妖精人家,站着几千年了,也不差我怜君这一天!”
    李滋自知理亏,被他这一堵,更是无法开口,干脆端起碗来继续喂却芫吃饭。
    却芫低着头,一言不发。勺子送到嘴边,动也没动。
    怜君冷哼一声,“一天就养精了吗?吃饭都要人动手喂?”
    却芫猛地抬起头,质问道,“你吃了炸药吗?”
    怜君一瞥她依旧有些松散的外衣,未梳的发辫,讥笑道,“我吃没吃炸药是不知道,可我知道你是吃了迷魂汤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说罢手轻一扬,原本精致的陶瓷碗就撞到了墙上,哐铛成了流着细嚅白粥的碎片。
    却芫刚想张口,便被怜君又夺了话头去,面容妖冶明媚的人此时满脸的怒火,鲜红的发丝仿佛要燃烧,“你明知道他们这些看上去正正经经的人存的是什么心,你却还能安然地和他坐在一起,任由他喂你,自己却不动手?你脑袋被他睡傻啦?!”
    却芫被他一句话问傻了,楞楞地看着他。
    李滋喝止道,“胡怜君,注意你的用词!”
    怜君嗤笑一声,移到他面前,平视他,极尽轻视,“注意我的用词?我用词怎么了?我只不过是嘴上说说,而你都动手做了,还在乎我的用词?可笑不可笑?”
    李滋玉白的面上暗暗发青,握住却芫的手,却感觉到她手心一片冷湿,不由得回头瞧他。这一回头便发现怜君也正好笑地看着她。
    “你有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未婚妻!不是他的!你对得起我这么多年的等待,这么多年的付出吗?你们有没有想过我?”
    李滋看着那个原本肆意飞扬的少年此时却黯淡的语气,低低地问着这些话,第一次对那件事产生了怀疑。
    爱她就要拥有她,这话没错,可是……
    怜君一转身,红色的身影便消失了,只留下清清淡淡地一句话,“明天我来接你,回不回去由你自己决定。”
    却芫失了力般地颓然坐下,闭起眼,双手盖住了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
    从头直尾,她只说了一句话,还是一句指责的话。
    你吃了炸药吗?
    如果怜君真吃了炸药,现在该做就不是责问她,而是和她同归于尽了。
    说到底,错的人是她。
    福伯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捏着裤腰,急急忙忙往厕所赶。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眼光在花圃打了个转,一个楞神,就待在门房门口半晌没了动静,晕乎晕乎地望着水池里那人。
    天刚蒙蒙亮,月晕还能清晰地瞧见。就在那抹素色的微光下,她独身一人坐在高高的假山顶上,闭着眼承接着皎洁的月光,银色的长发泻了一背,仿佛要与月光融为一体,唯美而梦幻。一身水缎,微蓝中闪着幽光,光裸着脚,脚踝上还坠着些小铃铛,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假山很高,福伯必须仰起脑袋来看才能看清楚,可明明是清晰无比的面容在这月光下却不真实起来,模糊地打着一层影子。
    打更人刚走,鸡还没叫呢,她都已经醒了?
    福伯叹了口气,弄不明白那几坛竹叶青究竟有没有用得彻底。王爷是高兴了,可这姑娘怎么又陷入了困境?倒像是个怪圈,有人出去,总得有人进来,这样才能保持平衡。
    踏踏脚,最终还是决定在这守着。姑娘一旦漂亮很了,想法也跟丑姑娘不同,万一因为清白不在,管他是不是王爷,扑通一声跳下去,一了百了,那王爷可就糟了。
    收收衣襟,福伯靠在王爷门前,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身影,心里想着,这年轻人闹别扭,还要连累年纪大人,真是活造孽。
    夔王爷一身官袍,越发显得明朗清俊,丰神如玉,脚蹬墨绿底官靴,静静地站在画前,手里拿着一只毛笔,对着画发呆。
    画里人此时就在门外水池的假山上静坐着,可他却只能靠着画来想一门之隔的玉人。
    他知道却芫在做决定,但他却承受不了她做决定这个漫长的过程,每一秒每一分都是煎熬。只要一想到她可能再也不属于自己,神经就像是不受控制地震动。
    画中人只是站着,穿着朴素的衣服,绾着简单的髻,素净的容颜却对着自己笑,仿佛只有自己才是她的唯一。
    天在一点一点地变亮,然后听得鸡叫了。
    李滋就那么傻站了一夜,心头转过百来个想法,到头来才意识到对于那个身影,他强迫不得。
    推开门,福伯哎哟一声叫了,由门边跌了进来,老骨头一下子滚到了李滋脚边。
    李滋叹了声,扶起他,“福伯你在做什么?”
    福伯眼睛一睁,提溜大,“做什么?看着那丫头呀!跳下去可就不好了!”
    李滋头一抬,看着那抹素色的身影,扯开嘴角,苦笑道,“放心好了,她不会跳的。”
    “哎?”
    李滋一正衣袍,对福伯说道,“备马,我该去上朝了。”
    眼睛不自觉地往那边溜了溜,可那人丝毫未动,始终保持着那个动作,看也不看他一眼。
    李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一咬牙,狠心地走了。
    希望回来时还可以看到她。
    该做的努力,他都已经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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