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才子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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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宁是不是很着急?”却芫不放心地说,“他母亲到底生的是什么病?”
沈纯姿一见成功挑起了却芫的心绪,当下就苦下脸,一为难道,“他母亲似乎得的是……肺痨。”
却芫心里一惊,等着沈纯姿的下文,“积得久了,如今已经药石无医,大概就等着……”他没说下去,英俊的脸上漫着哀伤,“我听我父亲说,似乎炎宁父亲有给他母亲充喜的想法……”
却芫看着沈纯姿黑亮的,像是偷藏了满天星辰的双眼般一瞬不瞬地照耀着她,仿佛要深深看进她的心里,恍惚间却没多少感觉,只是听着充喜二字楞了神,呆呆地看着他,秀丽丹桂般的脸庞直视着,却让原本想用自己的贵阶气派吸引却芫的沈纯姿看得双目发直。
怜君一把拉过拈着桂花糕不说话的却芫,亲密地搂住她的腰,也不顾一屋子人的愕然及惋惜,扬着个明媚的笑脸,冲明显不悦的沈纯姿笑道,“充喜确实是个好主意,尤其是对个急切盼望见到自己儿子成家的将死之人而言。”一歪脑袋,笑道,“祝莫家充喜愉快!”
沈纯姿嘴角一抽,手有点抖了下,没说话。
却芫丢下手中的筷子,也不知心里泛着的是怎么感觉,修得圆润的指甲绞着淡紫色的外袍,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初见炎宁的样子。
那家伙长得邪邪的,做事也十分霸道,但实际上是十足的小孩子心性,单纯得可怕,半点强迫不得。
虽说他似乎十分依恋他母亲,但会愿意要为了自己母亲的随时可能断了火的命,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吗?他不是能被要挟的人,但若这要挟来得毫无寰转余地,偏偏还连着自己母亲的一条命,他又会怎么做……
张议潮早就看出了这沈纯姿的心思,当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这三人绕着一个人兜来转去。
沈纯姿一咬牙,眼里尽是恼怒,面上却笑得温和无害,“我也是这么想,只是不知是谁家姑娘会最终成为莫家的少夫人,虽说是充喜进的门,但无论如何也是莫家的媳妇儿,你说是吧,却芫。”
“却芫哪里晓得这情况,再说她八成连什么叫充喜都不知道。”怜君另一只手摸入袖中,掏了一两银子,往桌上一丢,招过小二,环视一笑,一撩挡了视线的一溜儿碎发,轻飘飘地向后一甩,妖娆的脸上尽是说不出的风情,偏偏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女性化,三两个动作就夺了人的呼吸。
只听他清澈的声音说道,“饭钱我付了,连着沈公子的一起,虽说沈公子家底子大,必是不在意这些小钱,但沈公子既是却芫的朋友也就不必和我们客气,还请快乐地慢用。”那小钱和快乐二字不知拉了多长,细细的眉梢神采飞扬地一个劲往发角拔。
说罢红衣一曳,优雅转身,拉着却芫头也不回的走了,轻轻一瞥间便带走了无数云彩。
却芫还想回头和沈纯姿道声再见,却连转头的机会都没有便着火似地一路拉跑了。
沈纯姿英气勃发的脸硬是被气得扭曲了过来,左手捏着一两银子右手掐着一双筷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咬牙,刚想低声咒骂一句,转头却发现那个却芫的表哥却还在端然坐着,含笑看着自己,只是那张本该冷清到极致的脸庞带了笑反到显得更加难以预测,心里登时起了层鸡皮疙瘩,背上寒风嗖嗖,却刮得人直出热汗。
抓正筷子,连连摆出一个客气地笑,问道,“这位公子不和他们一道吗?”
张议潮嘴角上扬的弧度微微小了点,看上去似笑非笑的,挺得笔直的身躯坚实地撑起了宽敞的藏青外袍,一点都不显摆,清瘦的身体却给人种蓄势待发的气度,像只雍容躺卧着的雪豹,只静静往那一坐便给人无法逼视的感觉。
几乎看不清他张嘴,就听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带着不可忽视的凉意,“沈公子,管好你自己的事便可,心眼打太多总有一日算计到你自己。”
沈纯姿心里一惊,和煦笑道,“公子说笑了,我能打什么心眼?炎宁是我朋友,莫夫人是我娘亲闺中好友,我还能想着算计他们?”
“我不知道。”张议潮轻吐三个字,转眼就从窗口飘了出去,梳得整齐的发松紧适当地绾在发顶,修长的身影像是乘了风般稳健,一抬脚便追上了别扭着的怜君和却芫两人,默默不语地跟在他们身后。
沈纯姿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微微拭了拭额头的汗,冲呆楞在一旁直直瞧着窗外的小二喊道,“你不准备给我上些拿得出手的吗?”
小二立刻回神,一哈腰,点头道,是是,嘴里却嘀咕着什么原来真的有世外高人啊……
“你是不是又想去见那个快死了娘的莫炎宁?”怜君一见却芫的表情,心里就憋屈得很,说话不知不觉也过分了点,“我前阵子跟你说的话你全忘干净了?”
却芫知他指什么,想回答,却也提不起兴趣,随便一撩象牙的折扇,半轻不重地扇了扇风,撇撇嘴不说话。
怜君一见她这表情就更加恼火,拉住她还在向前的身子就吼道,“你忘了人妖殊徒,你们是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吗?”
喧闹的街刹时安静了不少,街上的人好多都转过头来看着三人,吸气声此起彼伏,颇为壮观。
张议潮清淡一笑,环着胸看着尴尬的怜君,依旧怡然自得,毫不在意。
却芫是想收场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一瞪快嘴的炎宁难堪地一扫全场。
却芫一身淡紫衣裳,衣角袖口袖着暗金线条纹,一头水缎般的银丝本就少见,再加上一张脸蛋往那一摆,漂亮到过分,也妖异到过分。一出现便齐刷刷地吸人目光,一大街的人的视线便像是粘着了般不自觉地跟随被拖来拽去。
早先怜君不说这话,众人也只敢摆在心里猜测这是谁家的俊秀公子,竟好端端在家藏了近二十年不为人知,天人之姿也只敢仰望,多一言语都是亵渎仙人,哪晓得怜君这个名不符实的狐族第一才子偏偏不知死活的当街叫嚷,原本认定了是仙人的公子哥也自然地连降两级,成了不正经的勾人妖孽。
怜君一咳嗽,拍拍红色的袍子,耀眼的红发在风中一荡一荡,到像是一团燃烧得热切的火焰,灼人眼球。他很是正派的大声说道,“她是妖怪,你如何能娶她,你父亲身体本就不好,难道你真想活活气死你父亲吗?!”
这话一说,原本聚焦在他们三人身上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到却芫一个人身上来了,好在原本纠结于却芫是否是妖孽的众人开始暗舒一口气,然后继续纠结这个长得妖孽的公子究竟是和什么正宗妖孽勾结,连了自家老头子死活都不顾。怕是只有比这公子还要妖孽的妖孽才做得出来,只是如此妖孽地循环往复下去,众人一时竟猜测不出那妖孽的模样。
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看着她。
却芫悻悻地抹着鼻子,额头青筋就快憋不住要跳出来,忍得辛苦,当下也不再和怜君这个只会耍耍小聪明,吃吃醋的红毛小子计较,甩腿就走。
怜君知道自己刚才行为有点可耻,但比起易了装的却芫,自己本色见人,自然要先保护自己,这理由说给谁听都能成功说服人的,不是吗?
看了一眼张议潮那张意味不明的脸,张张嘴,想说话最后都被那张脸上的怪异表情给逼了回去,一挠头快步追了上去。
这一趟长安城玩得真是郁闷不已。虽说当初只是拿陪同小潮游玩做幌子,私下想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回,但多少要顾及下他的感受,所以听怜君聒噪到最后,却芫还是决定跟随良心地问上一句。
“小潮,你玩得开心吗?”却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张议潮没什么反应,听了却芫问话才抬起头来,深陷的眼窝看上去如一潭浓黑绿色的水,带着致命的诱惑,纤长的睫毛从下向上扫了起来,淡淡地一瞥,平静地说,“开心。”
等到他头完全抬起时,刚才那震撼到却芫的目光已经完全消失了踪影,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在心里暗赞他的出色,却芫指着身后的一家铁匠铺温和笑道,“今天说好了陪你玩长安的,结果却成了这样子。我瞧你很喜欢这些,那就陪你进去选上一把称手些的吧!”
张议潮就像是一把没出鞘的宝刀,小心地用一块寒铁收敛着自己的光芒,但一出鞘避定是惊了四方。
见他隐见推拒神色,却芫又说道,“我知道你很是珍爱那把三尺七寸的刀,所以我也没打算送你一把刀,进来吧,随我挑挑便好。”
怜君一皱鼻子,眼神不悦,转过头去不说话,但长腿已经先跨了进去。
铺子不大,铁匠师傅打铁的器具到占了半间屋子,墙上歪歪斜斜地挂了些刀剑皮鞭,整个屋子显得有些压抑。
“我不懂江湖,小潮你大概也不是什么江湖人,所以我就凭自己喜好选了,你就权当我送的见面礼好了,随便怎么收着都行。”却芫站在张议潮面前,象牙的扇子收着,有些羞涩地挠挠额头,看上去纯真极了。
张议潮在心里微笑,只是一惯冷清的脸上一时间也摆不出什么温和的表情来,僵着说,“好。”
怜君不屑地嗤笑一声,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小匕首对着张议潮心脏的位置装模作样地捅来捅去,颇是自得其乐,“装什么君子嘛,心里八成笑翻天了吧!我跟却芫这么多年了也没瞧她送我一张叶子,瞧你那一副憋得肾虚的样子……”
一直在旁边打着铁的师傅没憋住,顿时就疝了气,抚着心口咳了半晌才对怜君说,“哎哟喂,我说小公子哎,你就别折腾我老骨头了,万一我一不小心,打铁给打得走火入魔了可怎么着?”
张议潮面色如常,只有却芫尴尬地站在一排铁器下哭笑不得。
怜君丝毫没有感觉自己的话有哪里错,睁大着细长的吊梢眼,指着高大清瘦的张议潮无辜地说道,“老师傅,你可小心着啊,打个铁也能走火入魔,那这个真正练了几年的家伙可别使不惯你的刀剑,气血逆流断了经脉呀!”
老师傅一呆,摇摇头,“小公子可是初次出门?小心别被人骗走了,单纯得可以啊!”咚咚咚敲了三下子又回头道,“小公子可知肾在哪里,肾虚又有什么影响?”
怜君看着他皱纹遍布的脸孔,傻傻地摇摇头。见老师傅样子有点无奈,想想又指着自己胃的位置道,“老师傅可是这儿?肾不是用来消化食物的吗,难道还有什么功能?”
老师傅瞥了一眼雕塑般站着的不动,仿佛面部肌肉坏死的张议潮和一脸写着丢脸三个字的却芫,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笑道,“小公子果然好学识……”
怜君微笑着点头,拍拍心口道,“老师傅谬赞了。”
这次老师傅无话可说,回过头去踩在一块长铁上闷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