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白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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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白
    心是快乐的,时间在我看来似乎也在飞。
    似乎仅仅是“嗖”地一声,又过了半年多时间,离我掉下山崖,已经有一年时间了吧,回忆起一年前,似乎感觉那很遥远,遥远地似乎是……似乎是……上世纪?
    上世纪?
    这是一个奇怪的词,我失去了记忆,但当我一想到很遥远的时候,脑海中不自觉出现了这个词语,我去问杜爷爷,连杜爷爷也不知道“上世纪”是什么意思。
    我是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白天和黑夜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虽然这一年来,杜爷爷不断地给我试过各种方法,想让我脑中的血块消失,恢复我的视力和记忆,但都没有什么奏效。
    我是一个瞎子,这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一个快乐的瞎子!
    这里,是我的家,杜爷爷和小虎子,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离家不远处,有一个月牙泉,里面的水永远是暖的,是一处温泉。同往常一样,我到月牙泉去沐浴,手中的绳子指引我去月牙泉的道路。
    我是瞎子,看不见,为了方便,爷爷把从家里到月牙泉这段路上,帮我用一跟绳子连接着,我只要按着绳子延伸的方向走,便能到达月牙泉,甚是方便。
    在这个深山里,我自信除了我,杜爷爷和小虎子,没有其他人,爷爷小虎子他们自然是不可能来偷窥的,所以我很放心地脱去身上的衣服,光着身子站在泉边。泉水很热,就算我这样站在泉边,也丝毫不觉得冷。
    泉不深,只盖过我的腰,我躺在温泉里,眼前漆黑一片,我却想着,现在,天上是漫天的繁星,只要我伸手一挥,大把大把的星星便会落到我身边,紧紧地包围着我。
    想着想着,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笑声未止,我却把整个头都钻进了水里,闭气,等到实在憋不住的时候,我才会把头浮出水面来换气,再闭气下到水里,我喜欢这样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地玩着。
    玩够了,我钻出了水面,感觉全身冒着热气,爬上岸,水珠“滴滴嗒嗒”地往下掉,似乎在我的周身跳舞。等水滴在我身边跳够舞了,这才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
    这一年来,眼睛看不见了,但耳朵却变得比平常人都灵敏,刚才大概玩得太投入了,我到现在才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声音,一阵不重的喘息声,那喘息声不像是动物。我开始警觉,“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我。
    “我看见你了,不用躲了。”我假装着说。
    但还是用那看不见的眼睛不确定地四处张望,竖起耳朵聆听。
    “我在这里!”
    一个男声在我面前响起,声音不大,但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响起。我一个踉跄,毫无预防地向后退去。以为自己一定会摔倒,却突然有一个很大的手拉住了我,让我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一惊,用力地推开了他,向后退去,忘了身后是温泉,“扑通”一声响起,掉进了温泉里,这下倒好,全身都湿透了,心里忍不住叫苦连天。
    “呵呵……”上头一阵笑声传来,我才想起,原来还有一个陌生人在这里。
    “你是谁?”抬起头,对着声音的来源,充满戒备地发问。
    “白。”
    “白?”我疑惑地重复。
    “是的。”他说。
    “我是问你怎么在这里,不是问你名字。”我郁闷地说
    “随便逛逛就到这里了。”
    “随便逛逛?”我又一次重复了他的话。哼,鬼才信你的话,随便逛逛就逛到这里了,这里是深山啊,可不是什么大街,随便逛逛就能逛到这里来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子骗啊。
    “你有什么企图?”我问道。
    “你很美!”他说。
    “你有什么企图?”我再次问道。
    没有回答,没有声音。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我有点火了,大声地问道。
    “你打算就这样和我对话吗?”那个声音慢条斯理地在我背后响起。
    我才想到,我还在水里,虽然温泉很暖和,不冷,但这样对话还是有些奇怪。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盘旋开来,刚才我在洗澡,如果他一直在,不是看光了?
    想到这里,我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都看到了?”
    “是的。”
    那个该死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而且还是这么肯定的说“是的”。真是让人火大,心里有了一个小小恶作剧的打算,整整他。
    “我想上去,可是我脚软,大概泡太久了吧,你能不能拉我一把。”我对着声音的来源抬起头,伸出手,眼巴巴地望着他,这眼睛看不见,但我想这样做,效果还是不错的。
    果然,一只大手碰到了我的手,想拉我上去。我一只脚顶着泉底沿边,嘴角上扬,手上猛一使劲,清楚地听见“扑通”一声,他也被我拉进了温泉里。
    “啊,我不是故意的。”说着,展现出一个非常无辜的笑容。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恶作剧得逞的得意中时,却忽略了我和他的手还拉在一起。他只是轻轻一拉,我便再次落入了他的怀抱,在这温泉中,落入一个陌生男子的怀抱,气氛顿时觉得有些莫名的暧昧,上头的呼吸,在我听来,也是如此地灼热。一慌,我猛然退出了他的怀抱,哪知好死不死的,脚下一个不稳,被一块石头拌到,我想这下一定死了,不知如何做出反应,索性闭起了眼睛,去承受那一切,哪知预期的疼痛没有出现,我浮在了水面上,下面,是一双手托住了我,上头,传来了一阵无可奈何的笑声。
    第三次了,第三次落入了他的怀抱,我的心情真的郁闷到极点了,但我没有再推开他,担心如果再有个第四次的话,我直接可以自己撞墙死掉算了。
    我像个小绵羊一样,任他抱着,直到他把我放在一颗树下。我背靠在树上,一阵风吹过,好冷啊,全身湿漉漉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想来,也是够狼狈的吧。
    一件干爽的衣服放在了我的手上,手触摸到衣服,质地甚好,然后听他道:“先换件干净的衣服吧。”
    我道了声谢谢后,就想脱下身上这身湿漉漉的衣服,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中有种尴尬的味道:“你就打算在这里换?”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我回道,想了一想,又笑着说:“如果你有心要看,我又如何知道,再说,我刚才在洗澡,你不是看光了嘛。”
    不知道他什么表情,只听见脚踩在落叶上的“稀唰”声,知道他走远了。
    换好衣服后,我就这样靠在树上小憩了一会,脚踩在落叶上的“稀唰”声再次响起,我知道他回来了。我没有理睬他,就这样靠在树上,我知道他就在我身边。
    现在,我对他的戒备几乎消失怠劲,我想,他应该不是坏人,如果是坏人,我早就死了,再说,杀一个瞎子,应该是非常容易的,可是他没有。
    再说,我也并不讨厌他!
    我没有和他讲话,就这样保持着沉默。就在我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一句让人喷饭的话:“你的身材很好!”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转移话题说:“我叫杜来之,你呢?”
    “既来之,则安之。”他的声音响起。又继续道:“我叫白。”
    “白?就一个字?”我疑惑地道,这算啥名字,白是姓还是名啊,不过我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道:“好吧,白,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又猛然想起刚才他的那破借口,说:“别告诉我随便逛逛逛到这里的。”
    “就是这样的。”白说。
    既然他不愿意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我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漫长的沉默,彼此不说一句话。靠在树上,睁着眼,却是漆黑一片,而白,就在我旁边坐着,没有对话,但我却感觉很安心,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但也叫人觉得,很舒服。
    我想,我该说点什么,于是问道:“白,我能摸摸你吗?”
    他真是个非常奇怪和沉默的人,久久地,我都以为他不打算理我了,但最后只听见他轻轻恩了一声。
    我摸到他了,白的脸很瘦削,嘴唇很薄,也许是我的触摸,微抿的嘴有些不自然的抿了抿。他的眼睛不算大,但睫毛却特别浓密,他的眉,很长,但当我摸到他眉心的那道深深的沟壑时,我有些不自觉地想伸手去抚平他,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很奇妙,似乎,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做过这样一个动作,一阵风吹过,把他的头发吹到了我的脸上,头发很软,很柔,可是我那手还是固执地想去抚平他眉心的那道沟壑。
    突然,他的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冰,手心里还有些汗,另一只手,却在我脸上摩擦着,我似乎才惊醒了一般,茫然地用手摸摸自己的脸,何时,泪早已布满了我的脸,我竟毫无知觉。
    我想今天我太反常了,有些慌乱地说:“白,我要走了。”
    白没有回答我,只是慢慢扶起了我,拉着我的手,牵引着我,走了一小会,他把我的手放在一根绳子上,我只是笑了笑,没讲一句话,转身离去。
    昨天真的是太反常了,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当时会有一种叫做痛的感觉在我心里蔓延开来,我甚至还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痛,不似洪水猛兽,更像是一条细流,慢慢地拉着你,撕扯着你,源远流长……
    努力甩了甩头,不让自己再这样胡思乱想,新的一天开始了,我要笑着面对。
    一打开门,就听见小豆子“汪汪”叫了两声,然后在我脚边蹭来蹭去,我笑着弯下腰,摸了摸它的头,任小豆子舔着我的手。
    “来之。”杜爷爷叫我的声音响了起来。
    “杜爷爷”我笑着叫道。平常,杜爷爷总是早早地上山采药了,但今天却没有。
    杜爷爷的脚步声响起,来到了我面前,把一颗药丸放在我的手里,说:“来之,把这个吃下去。”
    这颗药丸,很特别,拿在手里,好似手中拿着块冰,很冷,有一种很淡的香钻进我的鼻子里,跟平常杜爷爷给我吃的药丸完全不一样。
    当药丸放入嘴中的时候,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有一颗种子,在我的嘴里生根发芽般,不过一会,便感觉身上遍体清爽,甚是舒服。
    杜爷爷又把一个不大的包袱交到我的手里,然后,用一种很慎重的语气道:“这个千万要保管好,不能交给任何人或者给任何人看。”
    似乎有一点不对劲,但我还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杜爷爷的声音再次响起,“帮我照顾好小虎子,那孩子,太顽皮了。真叫人不放心啊!”听起来,无限惆怅。
    “我会的,爷爷和小虎子可都是我最亲的亲人。”我撒娇似地说着。
    杜爷爷的手抚上了我的额头,在我的头上停了一会,叫道“来之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还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今天的杜爷爷,特别奇怪,似乎,将会有什么事发生,一种莫名的不安在我心中窜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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