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灯火阑珊回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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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梅章静静的坐在榻上看书,金兽铜炉里飘出袅袅青烟,屋里尽是檀香的气息。她轻轻翻过一页书,颜正思从门外走进来,摆摆手示意太监不要吭声,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绕到韩梅章的身后,他玩心大起,伸出手要去夺她的书,韩梅章忽然放下书站起身子,对颜正思施了一礼:“皇上万福!”
颜正思悻悻的放下手,笑着说:“韩儿真是脑后长了眼睛,怎么就听见朕来了?”
韩梅章不咸不淡的说:“皇上九五之尊,气势逼人,民女怎会觉不出来呢?”
颜正思笑笑,拉着她坐在榻上,韩梅章浑身一僵,慢慢地随着坐倒。
韩梅章微低着头,余光却看见颜正思的眼神紧紧盯着她的侧脸,她有些尴尬,开口说:“皇上不忙着封后大典的事,怎么有空来民女这里?”
颜正思笑笑,漫不经心地说:“这种事自然有礼部的大臣操心,又何须朕亲自过问!”
韩梅章感到颜正思的手伸在自己的膝上,忽的一下站起来,转身对他说:“既然后宫已经有主,皇上也该放民女回家团聚了吧?”
颜正思抬起眼皮盯着她的脸,似笑非笑地说:“韩儿是想家了吗?既如此,为何抚边将军派来的人韩儿竟是见也不愿见呢?”
韩梅章浑身冷了下来,父亲的亲信托人给她传信,想给她传句话回家,可她一直怨恨父亲多年前答应了先帝的指婚,后来又不把她接回南方家里,任由她在京城飘零,故而没有理睬传信。她冷冷地抬起头:“皇上派人跟着我?”
颜正思呵呵笑着摇摇头:“放你回家?韩儿,只怕朕前脚放你离了京城,你后脚就直奔兴龙关外去了吧?”
韩梅章涩涩的低头说:“难道我是这般下贱的人吗?!定要追着他方能活?!这么些年了,我也受够了。只要皇上放我离京,天涯海角我自去漂泊,干什么非要去找谁呢?!”
颜正思站定在她的身前,用手抬起她的脸,说:“韩儿啊韩儿,我什么都遂了你,你怎么就是忘不了他呢?!”看着韩梅章冰寒的脸,他自嘲的一笑:“听说,萧家的姑娘前几日里都不在家,莫不是不满意朕,出逃了吧?!”韩梅章眼珠一转,只听见颜正思接着说:“真是奇怪啊,朕到底是哪里不如人意了,怎么就得不到你们这些姑娘的欢心呢?”
韩梅章漠然的问:“皇上不打算治萧家的罪吗?”
颜正思挑起她一缕长发,低头轻嗅了一下说:“朕还惹不起萧家,朕现在,谁都惹不起。”
送走大夫,已经是近半夜了,允俊伸了下胳膊爬上床,看着纱帐发呆。
“没什么事,”青禾躺在他身边说:“身上就是些外伤,大夫也把了脉,说没有大碍。就怕伤口不及在封后大典之前愈合。”
允俊静默半晌说:“我就不明白了,这丫头当真没有长脑子吗?!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爹娘也真是白疼她了!”
青禾好笑地看看丈夫:“你在说你自己吗?!小姑这样,八成是你教会的!”
允俊伸手搂住妻子:“我们跟他们那能一样吗?!我们是情投意合,时势所逼,他们这是把两家人往死里带!”
青禾往允俊的怀里缩了缩,说:“我没觉着有哪里不一样。”她看看丈夫的脸,安慰说:“行了,别着急了,既然没出乱子就行了,回头再跟她好好说说清楚!”
“我看说不清楚了,”允俊摇了摇头:“要不是圣旨压在头上,我倒真是想成全他二人私奔,看着琳儿那样我也心疼啊。现下说什么都晚了,我是没办法了。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迷在一个情字上,非得到了要死要活非你不可的地步呢?!”
青禾扑哧一笑说:“那还真的得问你自己了,萧大少!”
允俊侧头看看妻子的笑靥,想起自己年少情动的时候,不由也笑了。
萧允俊走上福满楼,要上一桌好菜慢慢品着。自从被人告到父亲那里说他光天化日之下与一女子共乘一骑之后,他就没敢再回过家,今天父亲又到骁骑营巡阅,他更是偷偷跑了出来,全然顾不上被父亲发现后会家法军法一起挨,只求躲过一会儿是一会儿。
想到那天那个姑娘,萧允俊就一脸笑意,自己好心要给她蒙住脸,却被她一把扯掉,还一脸倔强的说:“姑奶奶做事从来不藏头露尾,也没什么不干不净要遮掩的!”只可惜她撬开腰带取出玉佩后就匆匆走了,没有来及问她的姓名。萧允俊嘴角带笑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又饮了一口酒,嘴里不觉说:“太对味儿了!”
眼神一瞥,他忽然看到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二楼窗边,萧允俊扔下筷子,两三步冲上楼,拍了一下余青禾的肩膀,笑着说:“姑娘,够有缘分的啊!”说罢才发现,余青禾的桌上满满当当的摆了十几吊酒,不由伸了下舌头。
余青禾醉眼朦胧的回头看了他半天,迷迷糊糊的说:“哦,是你啊,腰带!”
萧允俊哭笑不得:“我不叫腰带。玉佩姑娘,你倒是挺能喝的啊!”
余青禾白了他一眼:“怎么?想一起喝?”
萧允俊摇摇头:“我不喝,你也不能喝了,再喝下去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快,告诉我,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余青禾手指着自己说:“我会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是余青禾!可惜,我是余青禾,为什么我不是别人,我是余青禾!”
萧允俊叨叨的念了两句她的名字,笑着说:“行了,余小姐,咱把账结了行吧?”
余青禾不停的摇头:“不,不行。我爹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说罢,脑袋一歪,醉晕在了萧允俊的怀里。
“喂,喂!”萧允俊手足无措:“你别这样就睡啊!”无奈的看看周围不时瞥过来的眼神,他叹口气说:“得,这回爷的清誉是彻底毁在你手里了!”
余青禾睁开眼,看见自己正躺在床上,猛然坐起身,不觉一阵头晕目眩,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可算是醒了。爷伺候你一整天了!”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男子坐在椅子上,定睛看着她。她揉着脑门想了半天,方才回忆起这是那天与她一路骑马进城的男人。
“这是哪?”余青禾开口问。
“客栈喽,”萧允俊打着呵欠说:“你也不说自己家在哪,就七荤八素的睡过去了。我只能把你带到客栈了。”
余青禾伸手摸摸领口,斜瞪着萧允俊说:“那你怎么不开两间房?!”
萧允俊睁大眼睛:“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喝酒花了多少钱?!全是爷给你结的知不知道?!我哪里还有钱再开一间房?!”
余青禾讷讷地掏出银袋说:“那,那我还你好了。”打开银袋,里面却只剩下半袋铜板,她不由红了脸。
萧允俊猜出她身上掏不出钱来,摆摆手说:“算了算了,等你有钱了再还给爷吧!不过说好了,按利算啊!”
余青禾低头不说话,萧允俊抬抬下巴说:“哎,我叫萧允俊。”
“嗯?”余青禾疑惑的抬起头:“什么?”
“我说,你一直都在说你叫余青禾,我现在告诉你我叫什么,省得你觉得你吃了亏。”萧允俊不耐烦地解释。
“哦。”余青禾只说了一个字,自顾自的缩在被子里发呆。
萧允俊很是纳闷,这个丫头之前不是又能说又会说吗?他咽了口唾液,接着说:“你,你家在哪?”
余青禾头也没抬:“谢谢你了,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自作多情什么劲?!”萧允俊嚷道:“谁要送你回家了?!我是说,我是说,你家在哪,回头我让我爹提亲去。”
“什么?!”余青禾总算抬起头,一双杏目睁得溜圆:“你胡扯什么呢?!”
“谁胡扯啦?!”萧允俊褐色的脸上一抹暗红:“你把爷的名声都给毁了,难道不要对爷负责的吗?!”
余青禾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张口结舌的说:“可是,可是,我知道你是谁呀?!”
萧允俊说:“爷是骁骑营副统制,我爹是镇北将军,总该听说过吧?!能看上眼不?”
余青禾翻身下床:“有毛病啊你,我管你是什么人呢!”说着走到萧允俊身边,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半头的俊秀男子说:“再说,您这么大的家世,能娶我一个江湖人进门?!少爷要调戏人取乐,只怕找错了人了!”
萧允俊讪讪的笑笑:“开个玩笑嘛,这么不禁逗!”看着余青禾开门走了出去,他急忙冲着背影喊:“喂,你记住了!我叫萧允俊,我们家住西大街,你别忘了还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