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心苦莫问当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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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了一会儿,允俊低下头平静地说:“回爹爹,既然爹爹明察秋毫,儿子就不敢再瞒爹爹。那些银子儿子是想运出关到北地,是呈给景王的军饷,儿子死罪,儿子自两年多前就已经跟从景王了。”
萧放冷笑一下:“总算是舍得把实话说出来了,不是我自己发觉,只怕到了棺材里还不能知道是被你这个畜牲害死的!”
允俊膝行两步抱住父亲的腿,仰头说:“爹爹莫急,听儿子禀报。儿子不是有意叛离家门,只是当年朝野动荡,帝位悬虚,加上景王曾经对儿子有过救命之恩,儿子投身门下报答本是理所应当。可是现在,儿子只觉得景王才是天命的帝王人选,礼贤下士,德才兼备,全无当今皇帝的心狭猜忌。”
萧放一脚踹上去,咬牙说:“少跟我提这么些理由。背叛就是背叛,哪有这些原因。萧家已经归顺了当今皇上,你即回了家门,仍擅自投靠他人,就是想把萧家往不忠不义的路上领吗?!现下又这么多理由,你说与谁听?!你能说与天下人听吗?!”
允俊想起自己当年的离家,只怕这种背叛也是一直深深印在父亲心里从未消去吧。他低着头说:“可是爹爹不能仅顾自己的名声就一直妥协,将天下人和萧家人置之度外。现在边疆不宁,西戎随时都会大举犯边,而这皇上还纠结于夺位政权,为了削藩和征兵,大肆横征暴敛,难道这样的皇帝能将就吗?!”
萧放怒极反笑:“你定是不把我说的话听进耳朵里是吧?!好!好!我今天就看看你的牙骨有多硬!来人,请家法!把大少爷给我吊起来,院子门锁上,任谁也别想进来求情!”
青禾一路小跑跑到西苑门前,发现门口围着一大群人,却没有人敢吭声,只听见院子里一阵阵呵斥怒骂,还有鞭子抽在身上的噼啪声。
“娘!”青禾拉住萧夫人开口叫了一声,声音就有些哽咽:“爹是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从来也没有见过这种打法啊!”
萧夫人眼里也泪光闪闪,拍拍媳妇,说:“没事,以前俊儿闹得沸反盈天的时候也挨过这么重的鞭子,你先把洛儿带回去睡吧,别吓着她了!”
青禾看看奶娘怀里的女儿,怯怯的眼神盯着她,轻声说:“娘,爹爹在里面,爹爹好疼。”青禾心里一酸,伸手拥住女儿,安慰说:“洛儿乖乖睡觉好不好?爹爹不疼,等洛儿睡醒了爹爹就能带洛儿出去玩了!”
琳若努力想冲进去,却被护院堵在门外:“大小姐,您还是别为难属下了,老爷吩咐了,谁都不许进!”
琳若杏目一瞪:“好大的胆子!我你也敢拦?!”
护院依然不为所动:“大小姐,老爷今日心情不好,是真的动了怒了,您还是别再惹老爷心烦了!”
琳若恼得要动手硬闯,被母亲拦住了:“琳儿,你让娘省省心好不好?!你哥让你爹这么打娘就够心疼的了,你还想招惹你爹啊?!”
萧放放下鞭子喘了口气,看着双臂吊在树上的儿子,身上已经是道道血痕,血珠顺着皮肤往下淌,活着遍身的汗水刷下一条条的血印。允俊的嘴唇已经被咬破几处,脸色煞白煞白的,眼睛微微眯上,喘气似乎都已经费力了,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哭喊一声。
萧放知道这说明儿子还没有服。儿子自小就是如此,做错了事情挨打时哭喊的尽人皆知,可若是不哭不求饶,那定是觉得心里委屈不服气。想到这,他扬起鞭子狠抽一记:“你还要跟我犯犟是不是?!”
鞭子卷走一层皮的时候,允俊头狠狠的往后抬了一下,再次咬住唇,把惨叫压在喉咙里,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儿子忤逆了,爹打死儿子吧。可是儿子还是那句话。”
萧放心里一股怒火上顶,继续下狠手抽着儿子,十几鞭子下去,允俊头一歪,晕了过去。萧放把鞭子摔到地上,瞪了儿子半晌,心里忽然一阵空洞,疲惫的甩甩手,让手下放下绳子。
允俊跌落在地上,闷哼了一声,萧放走近看看儿子一身的伤,脸上却还是挂着整天能把他气死的倔强的表情,他叹口气,几乎若不可闻的说了句:“你以为换了皇帝就能不顾忌萧家了吗?”
青禾看着丈夫身上的伤,捧着药不知从哪下手,犹豫的站着半晌,躺在床上被疼痛折磨得有气无力的允俊回过头看着她,说:“站着干吗?看爷身上的伤好看啊?!快点上药!”
青禾走近了坐下,勉强笑笑说:“恐怕我得配上一缸药,才够你大少爷用的!”
允俊连耍嘴皮子的力气也没了,瘫在床上任由妻子摆布。
“是因为景王的事,被爹发现了吗?”轻手轻脚的给丈夫涂着药,青禾忽然冒出来一句。
允俊虚弱的笑笑,竖起一根大拇指。
青禾说:“是啊,怕而今也就是这件事让爹对你动这么大的肝火了!”
允俊愣愣的看着哔啵的烛火,说:“怕在爹心里,我这算是第二次背叛他了。”
青禾呆了一下,接着给他涂着药。
允俊发了会儿呆,笑着看着妻子说:“你说,啊,你这辈子拿什么来报答我?跟你私奔离家,为你过上好日子不要命的出关收药,怕你嫌相公我没能耐就投靠了景王。哎呀,想爷这辈子为你付出多少啊,你感动不感动啊?!”
青禾静静的看着丈夫身上的伤,笑着淡淡的说:“我还是那句话,自己选的路自己走,自己下的蛋自己孵。想让我内疚自责,你呀,是找错了人!”
允俊笑了两下,不经意扯动伤口,疼得连哼两声,青禾慌忙把他身子略微抬高一些,他轻声说:“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啊!”
青禾翻了丈夫一眼,轻轻地给他涂着自己特制的药膏。不经意的一抬眼,看见公公正站在门口,心里咯噔一下,慌忙站起来说:“爹来了。”
萧放摆摆手制止了青禾去搬椅子的举动,看看儿子说:“你先出去吧!”
青禾有些担忧的看看丈夫,屈了下膝转身走出了房门。
萧放一言不发的走近儿子的床前,看见儿子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心里一酸,伸手抚弄儿子的伤口。
儿子小的时候曾经挨过这么重的鞭子,可是自从一年多以前回到家以后,自己便没有这样责罚过他。不可否认,他对儿子离家出走的事一直没有原谅过,甚至有些漠视他的存在。媳妇不是不好,孙女也得他欢心,可是就是忘不了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为了素不相干的女人就离自己远去。
思绪又回到一年多前,先帝猝崩,自己本是一直暗里支持颖王,便率兵封锁京城,准备恭迎颖王即位。可是诚王的大军却先得消息,快得超乎他想象的围了九城。自己终不忍垂死挣扎枉搭上若干性命,便开城门迎了诚王即位,却被后来的颖王亲信以为自己叛变,用毒箭暗算了自己。
当时性命真是悬于一线。俊儿回到京城,要用精通医术的媳妇配的药方救自己,自己当时确是一心钻进了死胡同,说什么都不用俊儿这不是萧家人的药来救命。最后俊儿冒着大雨跪在门外三天三夜,媳妇挺着大肚子也陪跪在门外,妻子就忍不住了,好说歹说的放了他们夫妻进门,可是媳妇还是早产了,洛儿也是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为此自己没有少受妻子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