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当处谁料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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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一进办公室,尚秘书便跟了进来,我站在桌子前,不解地看着她,这么一大早,会有什么要紧的事?
“总裁,公司的货物在挪威那边出事了!”她匆匆说道。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她,等待着回答。她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檔,“总裁,我们运往挪威华特集团的货物在海上与白氏的货轮相撞,所运货物几乎全部损失。而且,这次的责任在我们,除了货物的损失赔偿外,还有对白氏的损失赔偿,以及很多细小方面的资金赔偿,所以……而且,这次的是报纸上也作了相应的报导。”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看了看档,继而摇了摇头。
从她神色不难判断出,这次的损失,对现在的曲氏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我脚下不稳地蹒跚着接连后退几步,撞在了桌子的边沿上,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脑中顿时嗡嗡作响,不得不抬手按揉着太阳穴,尽可能的减小脑中的响声,可是一切却于事无补。
现在,难道曲氏企业真地要毁在我的手上吗?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想迈步向前,可惜江河挡住了去路;想后退重来,怎奈身后却是万丈深渊,我只得僵滞在此,不进不退,左顾右盼却又无可奈何。有些事,该来的时候总要来,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开……
“这次的损失是多少?”我深深地靠进宽大的皮椅中,感觉空气也变得沉重,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尚秘书继续翻看着檔,沉声道:“那批货物的损失是一千七百万,应给白氏的赔偿是七百八十万,其它的琐碎赔偿金额是一百二十万,一共是两千六百万。”听着她的报价,我觉得自己好像要垮了,这叫我怎么去支撑?
“公司帐上现在还有多少可移动款项?”
“一千一百万。”
“先打一千万到华特公司帐上!”
“可是总裁,这样做的话,曲氏就支撑不了多久了。”尚秘书企图劝我想别的办法,可是我知道,目前只能走一部算一步了。
我挥挥手,示意她先出去。
这时,电话铃声不间断地响起,一声接一声,向催命的铃声一半,宽大的办公室里霎时充满了铃声,甚至一声比一声更急,我忽地感觉到天旋地转,周遭都变成了晃动的铃声。
“喂?你好。”
“姐,我刚上班就听说了,那些损失的货物你打算怎么办?”是月轩,他的声音很焦急,我知道他是在替我担心,他能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我感到很欣慰。“月轩,我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话是如此,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姐,你说过要相信我的,你先尽快处理对华特公司的赔偿,我会尽量把事压下来,白氏这边的赔偿放后再说。”
电话“嘀”的响了一声,“对不起月轩,我这边有电话进来了,这件事如果真的处理不了的话,我会找你。”
匆匆挂了电话,立即接进下一个。“喂?你好!”
“曲总裁!”电话里传来一阵极大的吼声,声音洪亮而且气势磅礴,并不标准的中国话发音,带着一丝浓重的外国腔调。“我们华特公司的那批货怎么办?”很不客气的语气,怒气夹杂其中,显而易见。
“对不起,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我不在乎结果,我只在乎你什么时候把所有的赔偿金打过来!”那人完全不听我解释,一心只想在最短时间里拿到钱。我刚想解释,告诉他公司近期里财务吃紧,问他能否宽限一些时间,可谁想,电话那边却传来了嘟嘟的一阵忙音……断绝了希望,阻隔了明天,今夜月亮升起,明天那属于我的太阳,还会来到吗?
下了班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匆匆赶回家,而是一个人闲逛在街头,看着霓灯闪耀、车水马龙,一些都是初始的模样不曾改变。街头的喧嚣,人群的嚷闹,我全都充耳不闻,只是一步一步地走着,如果前方的道路没有尽头,那么我会一直走下去。不知不觉间,街道渐渐冷清起来,这七年间我一直都认为夜晚的风,是唯一能吹透人的心的风,现在,它不但能使人心扉冷透,还能叫人哀痛悲苦……
我又一次很晚才回到家,别墅里的灯基本也都关掉了,只留下少许的几个地灯,仿佛在黑暗中引领着我走向未知的世界。在意大利的七年里,我总喜欢坐在露台上,看着深蓝的天空,那里的星星也比这里要多很多,而且也倍加明亮,可以感受着夜如水般的清凉,不像这里——污浊而沉重。已是深夜,我独自一人坐在阳台上,吹着冷风,感受着融入黑夜的感觉,一切都静静的,只有此时,我才不用再去想白日里所发生的一切,以及明天和以后将要发生的所有事情。
不由地叹了口气,孤寂的夜,只有点点虫鸣做伴。
“阿微,公司的事,我听说了。”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我蓦然回头望去,“爸?”我连忙起身,打开床边的古典式台灯。随着台灯的打开,屋里也渐渐有黑暗转变成黄晕的朦胧,但却也只能将就着看清屋内的摆设所在。
“这么晚了,您没睡吗?”
“将没落的企业交给你,并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是妈的意思。她想借助白氏的力量,让大家都过得更好一些。”我盯着台灯的开关处,一是迷蒙,面无表情地说着。这是现在我唯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不然,我一定又会像七年前一样,暴跳如雷。七年的时间,教会了我太多的东西,同样也深刻地告诉了我——人生,要有舍有得;牺牲,是为了换取大家的幸福。
父亲悲苦地摇了摇头,严重充满悲伤地看着我,“阿微,到现在你还是顺着你母亲的说法……可是,她为你做的决定,会毁了你一生的幸福啊!”父亲的语速很慢,却深刻地叙述着不可逃避的现实。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眼神很淡,空洞地望着前方。“月轩对我很好,将来嫁给他,我相信自己会幸福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也随之轻颤了一下,不禁反问自己——真的,会幸福吗?
“阿微!”父亲低吼一声,怔怔地看着我,“一边流着泪一边说,是最没有说服力的……”
恍惚间,原来早已泪流满面,只是,不自觉。一时间,任由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手背上,冰凉的感觉,是我不禁颤抖,更为无助。
“如果你真的嫁给了月轩,那对于堇凡来说,……你是在惩罚他,还是在折磨自己?阿微你记住,哪怕赔掉曲氏,作为父亲我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凡事考虑清除再作决定不迟,我希望你将来会因为今日的决定而悔恨终身……”说完,父亲静静地关门离开,将空荡的房间留给了我,然而父亲的那句话,却顽固地停留在了这里,迟迟不肯离去。
钿誓钗盟无处寻,当初谁料今?
短时间内,我依然想不出要如何筹集到那么多钱,于是只得整日混混僵僵,束手无策。
历来的两声敲门声响过后,“总裁,明天是您与白总商谈合作签约的日子,今次,也是唯一能拯救曲氏的机会了,只要签约成功,曲氏将会有一大笔进账,到时赔偿金根本不是问题!”
若不是尚秘书的提醒,我真的忽略了明天的会议签约,或许,也是潜意识里不想记起而已。我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猛地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说,他会和我们签约吗?毕竟,曲氏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财政危机。”商人,都是唯利是图,又有谁会将钱扔进一个无底深渊呢?
“只要明天去商谈签约的人是您,那么,我想成功的机会非常大。”她胸有成竹,坚信地看着我。是,她同时也是在侧面地提醒我——如果明天去的人是我的话。是啊,这是目前唯一一个能想到的并且是有希望能救曲氏于水火的主意,哪怕明天将要面对的人,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下午没有去上班,而是去市中心的商厦,选购服装。仔细想来,已经有好久都没有添购衣服了,那些久违的昂贵的品牌服装,对于现在我的来说,只要有一件就够了。
恍惚间,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却又不敢确定。我故作镇定地走到镜子前,通过镜子看到,的确有一个女人在跟着我。我并不认识,不由地轻笑一声,怕是跟错人了吧?!
我左绕右绕,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猛地站住了脚步,那个女人见我盯着她,却也不慌张,反而大方地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她比我高出大半头,大波浪的卷发,浓重的彩妆,大大的茶色墨镜悬在鼻梁上,完美的身材,服装虽然正式,却不着痕迹地透露出少有的妖艳。
我没有开口,只是淡淡地望着她。
“你就是曲祸微?”她倒也不再掩饰什么。
我点点头。
她摘下眼镜,半仰着头看了我一眼,“我是白堇凡的前妻——狄杳茜。”
我不禁一怔。狄杳茜,世界十大名模之一,他的前妻……也是在我离开的七年里,他所娶的女人之一。顿时心中一股无名之火蹿了上来,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我向后退了半步,防止自己控制不住会拿皮包打她。我神情淡漠地看着她,轻声道:“有事吗?”
见我不以为然的态度,她也明显的一愣,随即“嗤”地笑了一声,其中充满了轻蔑、傲慢。“我还以为凡口中所禁忌的女人有多完美,原来这么普通……”她边说边摇头,“都不晓得凡喜欢你什么!……”说话间,她把左手伸到我眼前,晃动着手指,凸显著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看见没有,这是当初结婚时他特意为我定做的结婚戒指,上面钻石的克拉,足以表现出他对我的爱!我告诉你,不久我就会和他复合的,你最好给我离他远一点!”警告性的话语,无谓的炫耀,不仅觉得好笑,甚至有些同情。
钻石何其耀眼,白金何其华美,只是在光辉的背后,隐藏的却是感情的一味付出,没有半点回报。突然想起了以前人们常说的,花钱买爆竹还能听声响呢,而她的感情,像投入湖中的一颗小石子,激起一片小小的涟漪,那片涟漪却马上散去,毫无响应。像不曾出现过一般,湖面再次恢复平静,等待着下一次的涟漪……
“如果你是来对我说这些的话,我想没有必要,是你多心了。”我握了握手中的皮包带,“没别的事要说的话,我想我要走了。”我冷冷地说着。
正要转身离开,一双大手却毫无预警地搭在了我的肩上,动作很轻,可当我想回头看是谁时,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那双手的主人的桎梏。
“凡?!”狄杳茜惊呼一声,惊讶中带着不可思议,甚至还有那不可掩饰的欣喜。
听到从她口中所流露出的名字时,我僵在了那里,脚下不听使唤,根本动弹不得。我感觉到炙热的体温渐渐靠近,直到我的背被迫靠近他的怀中,他的手依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像沉重的枷锁一样,死死地禁锢着我。
“女人,不要这么叫我!”他一字一句的厉声说道,声音中充斥着冰冷,令人不寒而栗。就连我也不禁打了个寒噤,可他的手心传来的很高的温度却让我不容忽视。
“为什么?以前从我们结婚开始你就不许我这么叫你,到底是为什么?”
“能这么叫我的,只有她!”他坚定的回答,令狄杳茜刚才那嚣张的气焰顿是减去了一半。说话间他又紧了紧搭在我肩上的手,“是不是,我的……微……”不可预期的,他竟然半地下头凑到我的耳边,声音不大不小,令我们三个都刚好听到。一阵酥痒游走于我的脖颈及耳边,从他口中说出的这一声“微”,我已经有七年没有听过了,还记得每当他这么叫我时,我总觉得自己好幸福,而且会这么一直幸福下去!可惜,我幸福的权利被剥夺了……猛地回过神来,打消自己再次回忆的念头,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所发身的事情。
狄杳茜似乎还不死心,捏动着摘下那枚钻戒,举到他眼前,“这是你和我结过婚的证明,难道你也想否认吗?”许是被逼到了极端,她歇斯底里地喊着。
蓦地,白堇凡松开了搭在我肩上的左手,微微举起。
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和上回在我家里见到他时几乎没有改变,骨节异常凸显。我真的好像抓住他的手,问问他,为什么我离开的七年里,瘦了这么多,连曾经那么匀成的手,现在都变得可以用枯瘦如柴来形容!……
“我们的结婚戒指呢?”狄杳茜差异地看着他的手。
“丢掉了……”他仿佛是在叙述着世上最平淡的事情,而不是一件令爱他的女人伤心至死的事,一切都说得那么理所应当。“因为,没有女人配戴上和我相同的结婚戒指,除了她!”他索性一把将我揽进怀里,还想再向世界宣告着他的主权。
我像从梦中惊醒一般,猛地推开他的怀抱,脚下步履匆匆地向前走去,不再理会他们,任由那个女人在原地哭喊,企图换回他的心,可终究却只是徒劳。
隐约间听见身后的皮鞋声响起,我知道,他跟了过来。离刚才那个地方很远后,我才放缓了脚步,而他,跟在我身后,保持着我在他伸手可触的范围内,却也是不越雷池半步。看了看表,恍惚间想起今天下午是来买衣服的,为的竟是出席明天与白氏的签约会,主要也是为了给他看,真是讽刺。
我不由自嘲地一笑,左右巡视是否有合适的服装。忽地,眼前猛然一亮,我迈步走了过去。当我站定在看中的衣服前时,销售人员谄媚地走了过来,一看到我身后的人,立刻媚笑着道:“原来是白总裁,欢迎光临!”他倒也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仔细想来,想要不认识他也是件很难的事,毕竟他是商业界的翘楚、老一辈人眼中未来金融界的龙头。
看着这套浅灰色的套装,高贵典雅,婉约大方,特殊的剪裁质地,一看便是名家之手。我随手拿起最前面的一套,准备到试衣间里试一下,却被他伸手拦住,“那套的尺码不适合你,这套应该还好。”他翻看着尺码,随手从后面拿出一件递给我。我冷哼了一声,难道穿多大尺码的衣服,他会比我本人还清楚吗?笑话!不顾他的建议,与其说是建议,其实不如说是命令。
我拿着自己手中的那件套装径自走进了试衣间,当中驳了他的面子,他面色一冷,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当我穿好后并站在镜子前时,更加觉得这套衣服令我很满意,可是,总有些不大对劲,却总也看不出是哪里。他上前几步站在我背后,拉了拉腰间的布料,几乎宽出一寸都多,他半低着头看着,“这个款式的衣服腰间不应该这么宽松的,这件是你以前身材的尺寸,可现在,你似乎比以前还要瘦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逐渐消失,微微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为什么瘦了这么多?”他像质问般地盯着我,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我一愣,张了张嘴,却不知要怎么回答,只好故意低着头假装拉扯着衣服,总不能告诉他……这之后总有那么一道视线始终盯着我不放,如影随形,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蓦地拿过他开始为我挑的那间尺码的衣服,快步走进了试衣间,却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果然,穿上他选的这套之后,看起来真的比刚才那套合适多了。我正要拿钱,他却抢先一步将信用卡交给了销售员,“白堇凡,我自己付就可以……”他好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径自继续刚才的动作。
“你可不可以每次不要连名带姓一块儿叫,这让我觉得很陌生。”
销售员笑着接过卡,“白总好久都没陪女伴来买衣服了,我会给您算便宜些。”
他脸上刚才出现的那少许柔和,随着销售员的话而立即消失,转而代之的是僵硬、以及少有的冷峻。我也一僵,不自觉地开口道:“我原本还不解为什么你现在看尺寸看得这么准,原来如此。”我嗤笑着看着他,心中顿时燃气一阵愤恨,这七年中陪在他身边的所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