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乔听到郑松和他的母亲进了隔壁的房间，她趴在墙上想听听里面说了什么，可是半个字都听不清。
    窗外的街道上有人在争吵，各种粗鄙不堪的侮辱性词汇传到房间里，即便是关上窗子也挡不住声音。陈乔锤了一下墙壁，嘟囔道，“想听的一点儿都听不到，不想听的倒是听的满耳朵都是。”
    过了大概一个钟，陈乔听到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听脚步声应该是有三个人。郑松也出来了。
    陈乔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到郑松回来，难道是跟他妈妈走了？陈乔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床边还没有满的垃圾袋，该倒垃圾了。陈乔拿着半袋垃圾出了门，关门的时候看了一下郑松的房门，是关着的，但是他出来之后应该没有再回来。去哪儿了呢。
    陈乔晃着垃圾往外走，一边想着郑松，在出金福旅馆的大门口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烟味儿，很呛。
    她一偏头，郑松就靠在金福门口边上的墙上，抬着头吐着烟雾，他的手垂在两侧，右手还夹着烟，一闪一闪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还是有微弱的光，陈乔看到郑松的脸被烟雾围绕着，即使靠在墙上，他还是站的很直，就像他的名字，是松，永远笔直清傲的松。
    好似是感觉到有人出来，郑松偏过头，视线和陈乔撞在一起。陈乔看到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却没有在笑，他看起来很平静。
    太平静了，像是在假装一样。
    他突然粲然一笑，状似平常的说，“干嘛去啊？”
    “倒垃圾。”陈乔把手里的袋子，往前提了提。
    郑松看了一眼，说，“快去吧，天马上要黑了。”
    陈乔去扔了垃圾回来，一路上心神不宁，她总觉得应该对郑松说点什么，去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郑松那样落寞孤寂又笔直的站在门外，陈乔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她快走到门口，又站住了脚步。
    郑松还站在外面，他看着仰着头，看着昏暗的天，被吸走了魂一般，呆怔着。
    陈乔出来的时候，他就是这个姿势。
    她放缓脚步走过去。
    或许她该说点儿什么，什么都行。只要不让他一个人这么孤孤单单的站在那里，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就好。
    郑松听见陈乔的脚步了，陈乔的脚步他总能听出来，哒哒哒，一步一步都走在他心上。
    但是他没有去看她，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
    “还站在这里吗？不回去吗？”
    陈乔舔了舔唇，觉得自己这个搭话很蠢。
    “我透透气，你回吧。”郑松口气常常，身形却一动不动。
    这下怎么办？这人就不会把她留下吗？陈乔没走，她当然不会走。她垂在两侧的手，握了松，松了握，最终是没有伸出去。
    “郑松，你……”
    “你今天回来的时候见过她了吧？”郑松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却没有看她，“她是我母亲，我和你说过的，她早年就跟别人跑了。”
    郑松停住了，他抬手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再说话时，口里冒着雾气。
    “其实，像你这么聪明，见到她的时候应该已经猜到了。”
    许是抽的太急，呛着了，郑松咳了几声又说，“是不是觉得我可怜？其实也不用浪费这种感情，我不难受，她没错，我也没错，就是选择不一样，我能理解。”
    陈乔看着郑松，他这样仰着头皱着眉，侧脸冷峻而孤漠，像是真的如他所说，一点也不难受，可以理解他的母亲。
    或许郑松真的可以理解，但他不可能不难受。
    “郑松，你非得这么装着吗？承认自己难受很难吗？没什么丢人的，你才十六七岁，你就算是难受得大哭，也是正常的。你不用……非得像个大人一样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装成没有事的样子，你装给谁看呢？没人看的，你就难受一下吧。”
    陈乔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在自言自语，她一边呢喃着，一边伸出手，去掰郑松垂在左侧紧握的拳头。
    郑松，你就偶尔，难受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