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奈何红尘》时，有缘人看了，就知我这一生[可以说是一生，因为剩下的日子毕竟不多了]是多么的失败。失败就失败在犯错太多，不进步也就不说了，但每每在朋友们面前谈起我从前的错误，甚感抬不起头来。妻子杭杭也常提醒我，说：“你这一生没有给我争光不说，却叫我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你知道别人怎么说我吗？说我的丈夫是糊不上墙的烂泥巴。”她还说：你还不及我女儿，她一直为我添光彩。
    我想一想也是，那就夹着尾巴做人吧。我的这种思绪一直纠缠着我，不开心；直到有一天20多年同学会的召集，这才叫我对自己有一个重新的认识。于是我写了这一篇随笔：
    犯错也是人生一道风景
    “哎！那不是随缘吗？”我身后一个叫西屏的同学问当年的班长闫利。闫说：“是，人都老了，认不出来了吧，”西屏说：“听说他这些年犯过五次错误，固然还能船靠码头车到站[指退休]呢。”闫说：“你小声点，犯错又不是犯罪，这也是他人生一道亮丽的风景。”
    他们虽是“小声点”，但我还是听到了。
    这首次公安院校的同班同学聚会，30余人来自北京河南江西等四面八方，最远的是深圳，有五，六人因种种原因没来，还有两三人自感“混”的不好，说来了也只是听他人摆好，没意思。
    毕业离开各东西，二十三年，是个不短的岁月，多数不曾见过面，就算是在同一个城市里，见面了几次也是数得清的，因此，我很看重这一次聚会，从苏州赶赴黄石……
    同学聚会，老的退休了，当初班上最小的如今也有40余岁，并不像**诗词里说，恰同学少年，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侯。我们只是畅谈往昔，照相留念，吃喝玩乐，好一番热闹。同学就是同学，没有人认为谁比谁高人一等。热闹一阵子后，我们又去江西龙虎山游玩。
    ……
    当夜深人静时，谈得投机的我们中的几个人也谈人生，天命什么的。有人感叹说，童年时，认为长大了不要人管就可以自由了。上学读书时，觉得毕业了就可以工作就有钱了。工作多少年后，认为退休了就可以有时间到外面去玩去旅行了。当得到了自由金钱时间……这些时，却发现我们得到的是不少，失去的却更多，譬喻青春，爱情及情怀的更改，尤其是身体——老态胧肿，头发花白，还加上我们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所谓希望，如我少年时的作家梦等等。
    将要离开龙虎山时我抓住一个没人在场的空档问闫利[他如今是一家公司总经理]：请问总经理，为什么我犯了错误还是我人生一道亮丽的风景呢？
    闫利笑了，说：看来你听见了我与西屏的谈话，难道不是吗？犯错对我来说是人生一道风景，对你来说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你还问我，问了，我也不说。我如果没有犯错的话，到如今也只是个销售员，我就不会在总经理这个位置上。你说，我的错误在我的人生中是不是一道风景呢？
    他的话我懂了，但我没吱声，只是望着他。他说：你的错误也就是个情感与义气上面的事儿，没有一分钱的贪财与贪赃枉法，想一想吧，你才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怎么处理你？还五次错误呢。
    想一想，也是。我第一次犯错误，是与一个高中女生谈朋友，使她知青没有下放农村，破坏了那会儿知青下放农村的运动，在社会上造成的影响极坏，并且她的妈妈在文革时是造反派。这次犯错误的结果是每一个星期组织生活会，批判我资产阶级恋爱观，直到认错，检讨深刻为止。结果批判了我六次加一个警告处份才了事。
    第二次犯错，是给帮我工作提供情况的一个“特情”，他结婚，我帮他找了两个花季女孩儿到农村去做伴娘，后来过了半年，“特情”他又犯罪了。东窗事发后，审查他犯罪的问题，虽与我无半点关系，但我有阶级立场问题。政治部组干科说：“你怎么忍心把一双贫下中农的女孩子交到阶级敌人手里，由他带到江北去呢？”
    于是，先停薪让我带收审在押人员30名，在工地劳动四个月。待公安大楼盖成后再宣布对我的处理结果。还好最后给予我的只是个警告处分，结论是丧失阶级立场。
    第三次犯错是婚姻七年之痒——婚外情，给予撤销副科级。
    第四次犯错是俞姓案犯住院手术前上厕所，我准许看守的同事不给他上脚镣，结果俞姓案犯逃跑了。第58天后才被我动用了“特情”，又用了一帮子“黑道”上的人将其抓获。这一次的处理：扣除我三个月的奖金。从轻发落。
    第五次犯错误，是我让在押人犯会见了他的亲属，这叫私自会见。受我的影响，好几个同事也让这在押人员私自会见了。他的经济犯罪牵连到好多政府要员，虽说与我无半文钱的关系，但我的确是违反了看守条例的。原因是他的姐姐10多年前曾爱过我一场，我奈何不了那一段情。东窗事发，我把“私自会见”都揽了，就处理我一个好了。最后，为此给我的处理是：行政降一级，当年的一级薪资不加。
    以上就是我五次错误的情况，可怎么在同学们的眼里，它咋就成了我人生的一道亮丽风景呢。
    最近我看了一篇小短文，一个叫北疆雪狼的作家说，在我们人生的路上，总以为风景都在高处，于是不顾一切地往上冲。于是就有了太多的仰望，也就忽略了身边的人与事，让自己在匆匆忙忙中走向了错误还有与孤独相伴。
    其实，在人的一生中，正是这些令你自豪的事业或者是令你或者他人不耻的错误，构成了你的人生。没有错误哪来的正确；没有挫折失败哪来的成功？就算你爬上了所谓巅峰，回头再望，风景还是在你来时的路上，那怕是跌几跤摔了跟头。
    所以，当你往上爬时，对遇到的人要好点，因为你还要下来，还会遇到他们。
    看了这篇小短文，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犯错也是人生的一道的风景。
    2010，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