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你又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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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命暂时算是捡回来了。但我既没了内力,所受的伤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养好的。所幸吴如是用药如神,换作旁人或许得养个一年半载的伤,被他短短喂了几天药,便颇有起色。
我在床上醒醒睡睡地躺了数日,沈慕棠一直在旁照看。这日我精神大好,午睡很早就醒了。睁开眼就看到沈慕棠正坐在书桌边发呆,他面前的文书堆积如山。
原来他也并不是无所事事,只不过,平日只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处理公务罢了。
但是这会儿,他的的确确是在思虑着什么,以致于我瞅了他半晌,他也没有发觉。
我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来,脸上很快泛起微微的笑意。“少爷!”他来我床前坐下,摸了摸我鬓发,笑道,“今日醒得倒早,也没有出汗,看来应该给吴老一些嘉奖。”
我也笑:“是该嘉奖,可如今我身无长物,能奖些什么给他呢?”
“不需你费心劳神,”沈慕棠挑了挑眉,“明日我便教人前往逐风山庄属下的药铺,随便拿点什么回来送给他就是。”
随便拿点什么?他还真当沐青波死了么?我失声笑了出来,惹得一阵咳嗽。
沈慕棠敛了笑意,轻抚我肩背,歉然道:“是我不好,不该惹你笑这么厉害。”
我有点无奈:“阿棠,我也是个男人,你这样把我当作纸糊的人,我会……很没有面子。”
“嗯,少爷我错了。”
我扶额。
少顷,他服侍我穿衣洗漱,每一桩每一件都亲力亲为,半点不假手于人。隔了这么久,他仿佛还是从前我身边那个小厮,分毫未变。
反倒是我,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大约是感觉到我目不转睛的注视,沈慕棠抬眼看我,疑道:“怎么?”
毕竟不同与往了,从前他需得仰头看我,如今却能与我平视。
我摇头,浅笑:“你真的是阿棠吗?”
他又垂下眼,替我整理好衣襟,一边低声地问:“少爷是怪我从前隐瞒了自己身份吗?”
我一怔。其实,并没有。像他这样的身世,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会隐瞒起来,不让世人知晓的。
见我一时未答,他却以为我真的介意,顿时停了手上动作,有些着急地道:“其实,我并非刻意隐瞒。当年,我是确确实实忘记了自己是谁。”
我轻轻一笑:“原来如此。”
他仔细看了看我表情,轻舒口气,放松下来。
时值初秋,天气干爽舒适,午后淡淡的阳光令人心动神往。
“想出去走走?”
这小子莫非真有读心术吗?我转头一瞥,见他一脸笑意,正如屋外的阳光不凉不燥,温暖得恰到好处,不知不觉有些移不开眼。
有细柔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鼻端闻到若有若无的草木芬芳,窗外鸟儿悠扬地低吟浅唱,仿佛呢喃着诗情画意般的好时光。
四目相对,沈慕棠眸色渐渐变得深沉,他缓缓抬手,抚上我的脸,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我眉眼之间。
我忽然发觉自己的心跳不知何时变得快速而剧烈,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他薄削的唇上,那里看上去似乎很是柔软诱人……
“少爷……”他低语。
“嗯?”我恍惚着,情不自禁地也放柔了声音。
“答应我,将易容丹的解药服了,好不好?”
“嗯……嗯?”我猛地回过神来,什么情况?
“沈慕棠,你什么意思?”我蹙眉,无端地觉得很是不悦,“嫌我丑?唔……”
猝不及防,柔软湿润的触感从唇上传来,温热的鼻息带着男子特有的阳刚之气将我淹没。我下意识地想要抵抗,但这念头才一兴起,转眼就溃不成军。
沈慕棠紧紧地拥住了我,一手揽在我腰上,一手固定着我的后脑……嗯,或许是其他地方……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整个人融化在一片温暖之中,全身的血液如潮汐般上涨,脑中想不起任何事物……
不知过了多久,沈慕棠才恋恋不舍地放过我。
我呼吸急促,脸上发热,既恼火又尴尬。
“沈慕棠!”我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是乘人之危!”
“少爷不是也很享受吗?”沈慕棠喘息着笑,看得出他眼中正压抑着更深沉的欲望。
我恼怒地推开他,不料脚下一软,竟险些跌倒。沈慕棠长臂一伸将我扶住,我才勉强站稳。这更是令我觉得丢脸。
“对不起,少爷!都是我的错。”他笑着说,漆黑的眸子发着光。
呸!毫无诚意!
我怒目而视。
沈慕棠大笑起来,不过,很快他又微笑着认真地道:“真的对不起,少爷!但是我也是真的没忍住。我的心意,少爷是明白的。不论顾从容是何种身份何种面目,在阿棠心中,少爷永远是最好的。”
该死!胸中的怒火竟被他如此简单的三言两语就浇灭了!难道我身子变差,脑子也变差了吗?
不行……
“少爷若不喜欢,阿棠以后绝不再犯!”他信誓旦旦,随即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或许是刚才我服侍得不够好?下次,阿棠必定全无保留尽心竭力,让少爷尽情享受!”
我……我气得说不出话了。
沈慕棠哈哈大笑,顺手扯过一件披风将我包个严实,随即一把抱起,踏出屋外。
眼前一亮,金秋清爽怡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心,在一瞬间变得柔软了。
不错,我是个男人,原该顶天立地。从前的我,一心只想着保护别人,让别人倚靠。可是如今却突然觉得,在疲惫无助之时,能有另一个人的怀抱可以让我倚靠,这种感觉似乎也很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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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伤一天天好起来,渐渐可以自己下床活动,于是睡在床上的时间就少了许多。
所以,我开始发现沈慕棠比之前忙得多,而且常常露出那种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一日,他陪着我散步,但是走着走着,他又走神了。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几日,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沈慕棠转眼看我,瞬间收敛了所有思绪,微微笑道:“没什么,教中杂务罢了。你只管养好身体就是。”
不知为何,现在只要一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我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头大。于是停下脚步,指了指路边的石凳道:“你坐下。”
他不解我意,但仍下意识地乖乖地就坐了。他自小惯于服从我,这个习惯只怕至今未变吧!我暗自觉得好笑,又有些感慨。
待我也要坐下时,他道:“等等。”然后除下身上长袍,给我垫在微凉的石凳上,随即复又端正坐好。
“沈慕棠,”我肃然道,“你给我说实话,你又想干什么?”
他怔了怔,接着,便像是被我看穿了一般,避开我的目光,小声道:“你猜到了,是不是?”
我叹气,然后盯着他眼睛认真道:“我告诉你,先前吴如是说的那些,你想都不要再去想!”
沈慕棠沉默着抿了抿唇,问道:“为何?”
“明知故问是不是?”我沉下脸。
“我看是你明知故问。”沈慕棠有些赌气般道,“既然有人能治好你,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试个屁!”我重重一拍石桌,“江湖上谁不知鬼手神医素来不轻易为人诊治,若欲求医,必定有极其苛刻的条件交换才肯出手。御剑门一战还嫌不够命长?凭白无故又要瞎折腾什么?!”
“我要治好你,不是瞎折腾。”沈慕棠向我的手瞥了一眼,脸色有点差,语气沉沉。
唉,这臭小子!脑子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
我捺着性子道:“阿棠,我能够保住性命,已经很满足了。有没有内力,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看我一眼,目光中有一种奇异的神色,动了动唇,却又不说话。
我闭目长叹一声,随即抬头望向蔚蓝广阔的天空。“阿棠,你从前跟了我许多年,我对沐青波……你是否清楚?”
沈慕棠蓦然将眼神转向别处,紧紧抿了一下薄唇,方才低低地道:“清楚……”
我缓缓地道:“三年前,我被人一路追杀,逃到了独月峰的断崖边,再无退路。直到那一刻,我却才知道,沐青波原来恨我入骨。”
“可那时我却不明白,为何会是这样?流云与逐风两大山庄,原本交好。我自幼便将他当做亲弟弟一般,只是后来不知何时,他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存在,待我明白过来时已身陷其中,不能自拔。这样不容于世的感情,万万不能宣之于口,我只能尽我所能对他好,照拂他,保护他……”
“可他却伤你害你,将你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沈慕棠沉痛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与怒,他放在石桌上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他心中无我,自然觉得这一切只是羞辱。”我语气淡淡,在他手上轻拍两下。沈慕棠深吸口气,放松下来。我正欲收回手,却又被他翻掌握住。
我弯唇一笑,便由着他去,继续淡然说道:“其实,当时我并不是被逼着跳下断崖的,是我自愿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心中万念俱灰了无生趣。他想要逐风山庄成为天下第一,我可以让给他;他想要武林盟主,我可以让给他;他想要我的命,我也可以让给他。只要他开口,我原本就没有什么是不能给他的,但他却偏偏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我无话可说。”
言毕,我长舒口气,眯起眼,感受着阳光的温暖与生命的鲜活。沈慕棠沉默地陪伴着我。良久之后,我睁眼冲他释然一笑。
“这一跳,我既然未死,那便当是重活一回吧!”我看着沈慕棠他的眼睛认真地道,“三年来,我无一日不想着能够再活下去,如今既已如愿,我别无所求!”
沈慕棠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却又一字一句地道:“可我却还有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