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剑锋泛着寒光，就算我看不到，也能感觉得到。
    沈慕棠俊脸含霜，眼神如刀，锐利地盯着我身后。那里，有人正将长剑架在我的脖子上。
    “下来，否则，他就得死。”那人在我身后冷冷地说。
    沈慕棠的手纹丝未动。“你敢动他，我便先毁了这万古石莲。”
    “呵呵，你想取万古石莲，无非是想救他性命，若是毁了，他岂非更加必死无疑？”那人毫不为之所动，“我再说最后一遍，下来！”
    沈慕棠薄唇紧抿，眼神越发冷冽。
    心中暗叹一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大概已经猜到了。
    果然，沈慕棠沉默半晌，终究还是缓缓地收了手。但他并没有下来，只立在那山石之上，衣袂飘飘，长发飞扬，人却俨如一杆镖枪般挺拔苍劲。
    “你先放开他。”他紧紧盯着我脖子上那剑，沉声道，“我答应你不动这万古石莲便是。”
    “你有讲条件的资本吗？”那人还是不依，“不出片刻，这里就会围个水泄不通，你若识趣……”
    “本尊一言九鼎！！”怒意在他黑亮的眸中燃烧，沈慕棠厉声道，“你若敢动他一分，我便血洗这御剑门又何妨？！”
    那人似被震住，隔了一会儿才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沈慕棠向我凝眸片刻，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就你这等只懂暗算的小人，也配来问本尊姓名？”沈慕棠蓦地冷笑出声，“好，就算屈尊告诉你吧，也让你死个瞑目！本尊正是天魔教，沈慕棠！”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沈慕棠骤然手指挥出，一道凌厉劲风直向我面门扑来。而我就乘着身后之人那一刹那的震惊失神，将头微微一偏。
    若换作寻常人，立刻便会死在这一招之下了，谁知那人却十分厉害，危急之中，将原本架住我的长剑一抬。“当”的一声，沈慕棠指风被接下，那人也被震得退开几步。
    眨眼间，沈慕棠已跃至我身旁，返手将我向那假山处一推，自己猱身而上，迎向那人长剑。
    这时我才看清，那是一个干瘦的灰衣老人，发须皆白，看年纪比赵剑吟还大上几分，想来是御剑门中专门守护这宝物的高手。沈慕棠与他斗在一起，瞬间便迅捷无比地过了二三十招。
    颈上刺痛，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那老人以剑抵挡时还是划伤了我，但此刻我无暇顾及。四周已隐约有人声传来，我必须尽快采到万古石莲。
    于是忍痛飞身一纵，跃上那假山。然而刚落至顶端，一道凌厉掌风当头而至，招式未至已觉面颊生疼，我忙向后一个翻身，又从那假山落了下来。抬头时，只见出手那人长身而立，如琼枝玉树般站在山石之上，面容清秀温润如玉，脸上似笑非笑，一双眸子却如万古寒冰般打量着我。
    我咬了咬牙，握住腰间长剑，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顾从容，真的是你？”沐青波颇为惋惜地轻叹一声，“你的命还真是挺硬的呢！”
    我咬着牙，没有说话。
    沐青波低头看了看脚下的万古石莲，又笑道：“你想要这个？”他伸脚轻轻碰了碰那小小的叶片，我忍不住心头一跳。
    “沐盟主，请小心足下！”与沈慕棠打斗那人也忍不住出声提醒。
    沐青波蓦地一声长笑，随即语音转冷，森然道：“周长老，到这时你还只顾守着这点死物吗？你可知道，赵宗主已被这两名贼子害死了！”
    此言一出，非同小可。
    那周长老惊得手上招式一顿，险些被沈慕棠一招击中。只是正好沈慕棠也听了这话，同时手上招式也是缓了一缓。
    “你说什么？！”周长老震惊无比。
    沈慕棠冷声嘲讽地一笑，却毫不犹豫飞身再上，丝毫不给周长老喘息的机会。二人瞬间又缠斗在一起。
    我已是怒火中烧，冷声喝道：“沐青波！赵剑吟到底怎么死的？你敢指天发誓，是我二人所为吗？”
    “适才我发现异样，前往赵宗主屋中查看，便见你二人从他住处离开，而赵宗主已绝了气息。定是你二人来取这万古石莲被赵宗主发现，于是便乘他重伤未愈将他杀害！如今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他故意扬声说话，声音在夜色中远远传开，最后眯了眯眼，盯住我冷笑，“更何况，你顾从容是个什么样的人，江湖上还有人不清楚吗？”
    周长老愤然大喝一声：“沈慕棠，纳命来！”手上招式越见凶狠。
    此时已有许多御剑门弟子赶了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正将沐青波这话听得一清二楚，顿时人声鼎沸，个个恨意滔天。
    怒到极处，我反而冷静下来，环视一圈，缓缓将长剑拔出。眼前这形势，莫说要拿到万古石莲，便是能否安然脱身，只怕也是未知。
    我向沈慕棠投去一瞥，心中掠过一丝愧疚，但同时又有一种安然的喜悦。三年来，多少次生死一线，都是我一人独自面对。如今，却有人甘愿与我一同赴死。人生至此，又还有什么好遗憾？
    我没有再做无谓的辩白。信我者，不需我说，不信我者，多说无益。倘若仅凭三言两语便可令人皆信我，我也不会走到今日。
    “你们是要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我仗剑傲然而立，神色凛然。缓缓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之处，那些原本激愤异常的御剑门弟子，一时为我气势所摄，竟都隐隐现出犹豫之色。
    沐青波冷声喝道：“顾从容，沈慕棠！我今日定要取你二人项上人头，以祭沧水派诸人及赵宗主在天之灵！”话音甫落，他已居高临下飞身而至。
    我无所畏惧，放声一笑，挥剑迎上。
    我与沐青波一同长大，只因年长他三岁，自幼他便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后，上树掏鸟下河摸鱼这等事做过无数回，习文练武更是同出同入。曾经，我也以为我与他彼此是知根知底之人，可笑到了最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与他彼此竟是这么陌生。
    便似现在，若论武功，三年前他远不是我对手，但三年后的今日，我不知他是练了何种功法，竟是突飞猛进，甚至已在我当年身手之上了。
    这一刻我无比感谢吴如是高超的医术，以及他为我炼制的那么多上等好药。我从先前的半死不活，到如今能仅凭剑法的精妙便与沐青波周旋一二，他实在功不可没！
    但也仅限于周旋一二。
    沐青波招式狠辣，毫不留情，我见招拆招，险象环生。我知道，如此下去再有数十招，我必败无疑。更何况，御剑门弟子尚未向我出手。
    原因是，沈慕棠已经渐渐移到了我的身侧，以他一人之力，为我挡下了来自御剑门所有的攻击。
    “你先找机会脱身，我拖住他们，随后便来。”混战之中，沈慕棠传音给我。
    我抿唇不语。
    如若我不成为他的拖累，他一人要脱身或许是容易些。但问题是，我知道，沐青波的目的并不在于我的性命，而是在于天一图。因此，他定然不会立刻杀了我。反是沈慕棠，天魔教主难得有这样羊落虎口的时候，若不乘此机会将之除去，更待何时？这从御剑门弟子的攻势渐渐转到他身上去，就可以看得出来。
    思及此处，我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先前我一直只守不攻，是想保存体力，但蓦然间，我招式一变，反手连续几剑狠狠刺出，乘着沐青波招架之时，撤剑后退，大喝一声：“沐青波，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