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蓦然，只有漠然，以及默然……

    ——题记

    （一）

    烟花三月，杨柳岸边，你我初见。

    可惜了这大好春光，你不是才子，我不是佳人。

    可惜了这风景如画，你一身狼狈，我半斤八两。

    可惜了可惜了，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不凡英姿，你这文弱书生见了居然当场晕倒。

    再后来你理所应当的邀请我住进你府中。

    没办法，虽然我是英姿飒爽的女侠，但是女侠我依旧需要为五斗米折腰，承担你恩人我的一日三餐，你责无旁贷。

    虽然，我只是帮你从那偷儿手上要回了钱袋。

    虽然，那钱袋里只有两贯铜钱。

    虽然，我……咳咳……还连带着把你吓昏了。

    可是，这都磨灭不了我是你恩人的身份，所以，即使我赖你一辈子，你也得认！

    这是新婚之夜，你掀起我的盖头，我对你噼里啪啦说的一大段话。

    你笑着搂过我，说：是，娘子。

    （二）

    “婆婆早安！”我捧过一盏香茶，中规中矩地跪下请安。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依旧不喜欢这身繁复华丽而沉重累赘的贵妇装束。发髻高高盘起，缀满了朱钗花饰，低头请安的时候，脖子酸的难受。

    偶尔有些恍惚，为了你，当年那个恣意爱恨的女子，居然变成如今这般贤良淑德，一板一眼。连你都说，若不是亲眼见到，无论旁人如何让磨破嘴皮子，你也不会相信。

    可惜，无论我如何努力，在婆婆眼中，我永远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媳。

    “听说你又和江湖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去了？还穿男装上妓院，好本事啊！”

    婆婆一挥手推开我奉上的茶，疾言厉色地诘问。

    我低眉顺眼，字斟句酌地回答：“相公服了小医几贴药之后身体有些好转了。小医的医术的确不错，婆婆，我之所以去是因为我……”

    “闭嘴！我不要再听你狡辩！请些江湖郎中来，你这孽障是不是恨不得害死我儿，气死我，好继承我陈家的家产呐？啊？”

    说完，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跌坐在地上，合上眼，没有力气还手，也不敢还手。

    我竟会对一个年老体弱的老妇人产生畏惧……

    只因为，她是你的母亲。

    （三）

    自从你病后，我的剑几乎再也没有出过鞘。当年桃花林中，你抚琴我舞剑的日子，似乎只能成为回忆了。

    然而，那一天你却对我说：“我好久没见过你舞剑了，好想看。”

    可是，那一天你已是沉疴在身，虚弱不堪，根本无法为我抚琴。

    我哄你说，等你病好了，我再舞给你看。

    可是你却执拗得要命。

    我当时以为你只是病久了，闹小孩子脾气，心疼之下也就答应了。

    可若是我当时知道你如此执拗的原因，我想我，会狠心让你遗憾一辈子。

    那天的你终究无法抚琴，我只得一边轻声哼着曲子，一边舞动着手中那柄几乎上锈的剑。

    衣衫繁复而沉重，转圈的时候却有一种厚重的美丽，被束缚着，却又极尽的奢华绚烂……

    许久不曾这般舞剑，我感觉有些吃力，放下手中的剑，笑：“哎……老了老了……舞不动了……”

    你却摇摇头说：“不，你还和当年一样美……”

    “当年？”我调侃道：“当年某人见了我的侠女风范之后，可是当场晕倒了呀……”

    你也笑，笑得却有些恍惚。

    后来你敛了笑容，偏过头不再看我。

    我也敛了笑容，望着你。

    你拿出一封信，说：“对不起。”

    我接过信，上面是你再熟悉不过的笔迹，可写的的却是我再陌生不过的两个字。

    ——休书。

    （四）

    我收拾行囊离开的那一天，触目所见是满眼的红。

    上一次见到这样灼人妖娆的颜色时，我曾想过，便是为了这炫目的色彩，我也愿意付出一生的自由，然后名正言顺的打算，就这样赖着你，一辈子。

    我还曾经设想过很多，你我的儿子娶妻，你我的女儿出嫁，你我的孙儿娶妻，你我的孙女出嫁……

    在这些设想中，都是铺天盖地的红色，和，铺天盖地的幸福。

    却不曾想过，再见时竟是你娶妻，我离开。

    也罢，便是当做这是为我送行吧！

    只是这一场歌舞声色，管弦喑哑，有些刺耳而已。

    如果可以，其实我想听你再抚琴一首。

    即使，为你舞剑的那个人不再是我。

    我是说如果，

    如果她真的可以为你冲喜，

    如果她真的可以予你健康，

    如果她可以为你生儿育女，

    如果她真的可以使你幸福……

    我想，我可以接受从此相隔天涯再不相见。

    （五）

    杨柳风不寒，杏花雨微湿，又是烟花三月。

    十年之后，再回到你我初遇的那杨柳依依的河畔，不是为了感怀什么，不是为了怨恨什么，只是为了——祭奠你。

    听闻你娶亲后三月内便撒手西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也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竟然是在你离开两年之后，才知道这个消息。

    你的牌位供奉在你家的祠堂之中，我这个外人，禁止入内。

    我竟然不能以未亡人的身份来祭奠你。

    也是，在我的身边。

    除了这一份你亲笔的休书外，竟再无一份你留给我的东西。

    真的，有时候觉得很累。

    觉得自己，其实挺可悲的。

    （六）

    十年了。

    是该决断些什么了。

    望水中的倒影，我见到的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长发未绾，散落在身后，几乎垂地。

    简单的长裙，简单的长靴。

    腰间挂着的佩剑，有些磨损，年岁已久。

    十年前或许称得上清秀的脸庞，而今已然风尘满面。

    你已经不在人世，我也已经不再年轻。

    这杨柳岸边多的是风流才子，多的是娟秀佳人……

    却惟独没有了当年的热血少女，没有当年的文弱书生，没有了那一场算不上美丽的邂逅。

    （七）

    可惜了这大好春光，却是别后不知君远近。

    可惜了这风景如画，却是十年生死两茫茫。

    （八）

    “看看这告示！这陈家又要花重金请大夫给他们家小少爷治病！”

    “哎……首富又怎么样，这孩子一看就跟他爹一样短命，真可怜……”

    “别说他可怜，最可怜的还是陈家的少奶奶，刚过门三个月，才有了孩子，丈夫就死了，年纪轻轻就守寡，就盼儿子能成才，结果这孩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哎……”

    “这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有钱没命，还不是一样惨……”

    出城的时候，间城门口一处告示下挤满了人，路过时耳边传来这般议论。

    不自觉的脚步一顿。

    再回首看向我曾经的家的方向……

    重楼遮挡，看不清楚。

    只有高高的檐角，孤高而寂寥。

    （九）

    我终究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般的离开了。

    十年前的我，或许会为她母子做些什么。

    然后十年后的我，身子老了，心也随着老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

    你我夫妻缘浅，是命。

    她母子缘浅，也是命。

    十年前的我会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十年后的我只说，命里无时莫强求。

    一如佛曰：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

    （十）

    再回首，没有蓦然，只有漠然，以及默然……

    后记：

    听一档很欢快的节目，结果听到泪流满面。

    当年在节目中不时打情骂俏的两人，而今却再无挽回的余地。

    他爱上了另一个他，而他站在原地彷徨良久之后才终于有了再次爱人的勇气。

    虽然他们在某种程度上都幸福了，但是那道伤痕，永远都在……

    他们不再合作，当年号称治愈系的合唱，现在听起来却是一阵悲凉。

    继而想写这样一个故事，用这样一个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