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玺一脸暗沉地看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祤笙，心中颇为沉重，他这次的病可是来势汹汹啊，自己的拾命丸竟也未能抑制住他剧烈的痛意。
    靘姝在一旁异常紧张地看着上官玺，见他神色不佳心中甚为惊慌，语带颤抖地问道：“他，怎样了？怎么会忽然这样的？”
    上官玺轻吐一口气，敛去面上沉暗之色，正欲回答，却料一旁榻上的男子拉住了他的手，看去，只见祤笙眸带复杂之色，朝他轻轻摇头。
    “笙！”靘姝见此，知晓祤笙是不愿让她知道他的病状，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吗？可是越是如此，自己越是忧心啊！
    听见这一声有些气恼的叫唤，祤笙有些怔怔地看向那面带责怪却也是重重忧色的女子，嘴唇微张，似想说些什么。
    “不要说！”靘姝上前，俯身定定地注视着他，说道：“你是不愿让我知道？怕我担心吗？你的病很重吗？”这几个问句突连而来，祤笙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有些哀伤地凝视着眼前面色忽的转为有些苍白的面容。
    上官玺见二人如此，心中暗叹一声，松开祤笙扯住的衣袖，轻声于他耳畔说道：“我早就说过，爱不在于相守时间的长短，既然决定爱她了，那么并不要有什么隐瞒。你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依旧对你的病十分上心，它将永远隔在你们之间。”
    闻言，祤笙苦笑了下，心想，怎能不上心呢，也许明日也许后日自己便会倒下，留下她该怎么办……对了，她还有个亲人，而且他也是那么疼惜她的……想到自己并不会陪伴她很久，不能相守一生，祤笙的心中瞬间剧烈地抽痛，重重地咳嗽起来。上官玺微惊，迅速伸手点了他的穴道，摇了摇头，说道：“不要这样。”
    祤笙苦痛之意更甚方才，爱是不在相守的长短，可是……有谁不希望可以和相爱的人相伴一生？自己怎能不怨，怎能不痛？是真的不想告诉她的，这样至少在相爱的这段时间里不会有什么浓重的顾虑，不会终日害怕忧心，不会日夜担心失去，自己已然尝过这番滋味，又怎么忍心让她也一样？原谅我的自私，只是我太爱你了……真希望，时间一直停留在那绝美的月光之下……
    “我不会快乐的。”靘姝神情异常委屈无奈和隐忍，眸带清光，点点泪花似要溢出却只是含于眼中，更添柔弱之感，她嗓音颤抖却异常坚定地说，“即使不能长相思守又怎样，哪怕不能日夜相伴左右又如何，纵然你的伤痛会另我更为心痛又怎样，纵使你隐藏了一切，将我环绕在一切看似美好之中，我又能真正得到你想给我的幸福吗？也许有一天若你先我而去，我会悲伤难耐，可是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你是想让我在最后一刻承受忽然失去你的崩溃还是想让我先学着接受、学着习惯？”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去接受，去习惯！可是……却更不愿在最后才去感受那彻骨的痛苦，那时，想必我是活不下去的。就让我明了一切，即使这个过程会带着丝丝酸涩和肿胀不堪的愁离，可那样也是痛苦中的甜蜜吧。我想和你一起分担啊……一个人忍受着那样的煎熬，不会太过孤单吗？傻瓜……
    “傻瓜……我们一起，不好吗？”泪终于止不住地留下来，她哭出了声，坐在他身旁，象小孩子一样拍打着他的被，泪雨滂沱。
    她知道的！她……竟然是理解的……她猜到了吗？猜到了自己的病是很重很重的，也许根本就是不治之症，可她还是愿意回来自己身边，即使知道了结局还是奋不顾身地来到自己身边！她刚刚说了吗，说她一定会好好活下去，自己要的便是这一句承诺啊！
    祤笙有些吃力地坐起身，不顾旁人，倾身上前将她轻轻环抱，柔声说着：“瞧你，现在便哭成这样，那以后……”
    “不许说！”靘姝娇声喝止着，不许他说不吉利的话！
    祤笙复又将她搂得更紧，声音微颤：“好，不说了。别担心，我会努力活着的。因为这个世上有你啊……”
    因为有你……
    ————————————————
    ————————————————
    “咳咳……”上官玺有些看不下去他们哭哭啼啼旁若无人的模样了，现在的年轻人呐……
    靘姝面色凝红地想要脱离祤笙的怀抱，却发现祤笙搂得那么紧，自己竟是无法挣脱……
    “笙……”她娇嗔道，抬眸看他，却又不小心掉进了那溢满深刻柔情的眼眸，心下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等着他放开。
    又恋恋不舍地抱了一会儿，祤笙才放开了她，看着她的眼中竟夹带着一丝丝的得意，让靘姝顿时忍俊不禁。
    上官玺见此情景，无奈地摇了摇头，可眼中却是一片淡淡愉悦之色。
    温暖的感觉只是维持了这么短暂的几刻，靘姝便被面色一正的上官玺带出的话语给震住了，果然，心真的好痛，非常非常的痛。
    “祤笙的病是先天的，如今在这世间是不治之症。”上官玺缓缓开口，一脸肃萧。
    感觉到靘姝此刻的心境，祤笙悄然握紧了她的手，用宽大温热的手掌将其细细包裹，好像只要这样，她就不用再去想这些烦人心、伤人心的事儿。
    靘姝面色依旧如玉般，此刻却更显白皙，竟似毫无血色般，可她只是轻转过头，朝着婉转安慰她的男子微微一笑，那笑容竟是如此的凄凉！祤笙顿觉呼吸一窒，她，还是一时接受不了吧……
    上官玺半响不做声，细细地注视了他们一会儿，眼中掠过一丝轻微的感慨之意，尔后又幽幽说道：“祤笙自出生便带着这病，小时候状似无大碍，可年纪越大症状并越发明显越发严重了……”
    “是遗传？”靘姝问道，那声音极轻极淡就好似那说话的主人随时就要融化消失一般。一旁的祤笙登时加紧了受力，那么用劲，好似已是全力，哪怕是神来也别想夺走自己身边的女子！而靘姝却好像毫无所觉般，任由他大力握着，此刻只是关心他的病情到底如何。
    上官玺听此，面上倏地闪过一丝疑惑，回道：“应该不是的，嬴族没有什么遗传的病症，他父亲也没有，况且你也知道他们有一半水神子嗣的血统，就更无这种可能了……”
    “是么……”靘姝喃喃自语道，垂首思索了片刻，复又抬头说道，“那，他的病……到底是怎样的？”想必现代的医术较这儿一定发达许多，那或许自己会有些眉目，想到这儿，她的眉梢微微舒展，显得有些欣喜与期待。
    上官玺看了祤笙几眼，只见他面色依旧呈疲倦之色，印堂有些发黑，眉间有细碎的薄雾般的东西，摇了摇头，有些不忍地说道：“心痛如绞，面色惨白，面堂如中毒般呈黑色，除此之外，四肢都会酸软无力，此类症状自祤笙两岁起便时有发生，不过这些我刚开始都并未十分放在心上，只喂他我从北极溶洞中所得的续命丸，这丸子也可谓是神物了，一般的病痛均可药到病除，而他的病也的确是很久都未曾发作，与常人无异，我本以为他的病已好了，可谁料……”停顿了一会儿，看着二人，心中顿觉一阵凄苦，为何老天要这么折磨他们？！
    靘姝也紧紧回握了祤笙，他——那么小便遭受着非人的痛楚，他是怎样熬过来的？泪悄然浮上了眼眶，她眨了眨眼，深吸口气不想让泪留下来，可是太多了，这么多的眼泪，这么酸涩的心，怎能忍住？一颗颗温润的水珠滑落脸颊，掉落在她素白的裘衣上，打湿了她的衣，浸透了她的心……
    真的真的好想帮他分担，只是分担一半的痛苦也好！
    “谁料，在他四岁那年第一次晕厥过去，我给他检查的时候，竟发现他体内有大量毒素，本以为是人为造成，可是查了很久依旧一无所获，而祤笙体内的毒素竟还是疯狂滋长着，我就想到了，这并不是有人下毒，因为那段日子我几乎寸步不离守在他身旁，任何人都绝无可乘之机的。可又为何有毒存在呢，我也一直都未能参透这个问题。只知道至那回之后，他的病便频繁发作，一次比一次严重，虽到了他十二岁的时候体内毒素并不见增长了，可是他的生理机能却在缓慢萎缩着……我每几年喂他一粒续命丸也都只是保他一时罢了，加上一些其它丹药也都只是减少他的疼痛之类的，无实质作用……而这续命丸本也只剩两粒了，方才我又喂他服下一粒，所以现在只有一颗了……这等药物实是相当难寻的，三十年前我前往极北也只是找到了七粒罢了……现如今……”上官玺娓娓说着，神情是掩不住的无奈与惋惜。
    祤笙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话，似早已习惯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了，手上微微一紧，侧头只见靘姝双眼红肿地望着他，面呈凄苦之色，可眸中却是一片坚定，不免心中一震，自己真的想活的长长久久的，和她长相思守，可如今，只怕实是妄想吧……他偏过头，苦涩之极地轻勾了下唇，说不出的凄凉与萧瑟，只是一瞬他便收敛了所有神色，浅笑了起来，复又转头看她，正想说些宽慰的话语，却看到了她无声地开口：“永远和你在一起……”
    永远……
    和你在一起……
    不知何时，上官玺已然离去，只留二人脉脉相视。
    靘姝笑着对他说：“永远……”
    拳头忽的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之中，是钻心的疼痛，尔后又悄然松开，只是瞬间，祤笙倾身上前将她狠狠地吻住，却——只是温暖地相贴，靘姝的泪又流了下来，她颤抖着想将唇瓣更加贴紧，可是祤笙却忽然脱离了她，尔后将她用力地抱在了怀中，缓缓将唇贴于她的耳畔，心中是想要毁天灭地般的不舍与那深含于血液的想要不离不弃的感情，却只是说道——
    “不许说永远。”
    总有一天，我会先你而去，到了那时，我会再让你心忘，没有了我的存在，你便可以彻彻底底的忘记这一切了，那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