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宫 22 凝华毒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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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阴影笼罩后宫上空,空气里也飘浮紧张的气息,后宫里的所有人,不管是有干系还是无关的,人人自危,深怕事情牵连到自己头上。
然而,既然身处皇宫大内,谁又能真正完全置身事外,逃脱这张千丝万缕纵横交贯的大网。皇宫这个近乎封闭的小国度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无辜受牵连,或是冤枉成替罪羔羊的事并不陌生。
图谋杀害皇嗣子的事件,犹如一块巨石投入湖面,溅起千层巨浪,闷火煮沸了后宫,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乳嬷嬷死了,当皇侯云熙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谋害事件发生一个多月后,他从昏迷中醒来。
皇侯云熙清楚地知道乳嬷嬷是枉死的,她并不是真正的凶手,其实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然而全都三缄其口。谁都不想“多管闲事”,大家只想事情能够很快平息,以免祸及上身殃及自己。事件最终要找出一个案犯,至于是不是真正的凶手,常常是因人因时而定的,大家都想在事件中得到最大的利益,最有利于自己的形势。所以,造成无辜冤枉屈死的人何其多。乳嬷嬷就是其中一员。
可怜她的人只会在无人的角落暗自感怀悲叹,然后庆幸不是自己。
这起谋杀事件里受害人是皇侯云熙,被害的人是乳嬷嬷,两个都是无辜的人,却成了别人暗箭瞄准的目标,而他们甚至不知道原因为何。
于是,皇侯云熙知道了,皇宫是个没有道理可讲的地方……
时间一晃即过,皇侯云熙从“出生”到现在,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近来,他常常感到脑袋昏沉发胀,每每入眠时,常梦到青面獠牙的怪物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他从梦中惊醒后浑身冷汗涟涟,不敢再入睡,弄得他每日神经紧张压迫,精神萎顿恹缩无力。
他闻到一阵乳香飘来,即刻睁开了眼睛,渴求地盯着自己的食物。他爱上了这种高级营养的食物,不知是否心成所愿,他竟然慢慢的从中吃出了甜味,不淡不腻的香甜,让他喜爱上瘾不已,他越来越喜欢把它当饮料喝,觉得怎么喝都不够。乳嬷嬷的怀抱也成了继瑛芷之后他最喜欢呆的地方。
“嘻嘻,小皇子有反应了,我就知道这招最灵。”灵俏的小宫女莺儿,看着睁开眼睛的婴孩,俏皮地眨眨眼笑了,一副如她所料的模样。
“小皇子醒了,肚子饿了吧,想吃了……来,乳嬷嬷抱。”皇侯云熙躺倒肥软充满弹性的怀抱里,心满意足地喝着香甜如蜜的乳汁。
香甜的味道让他欲罢不能,他嘬着小嘴畅快地喝着,突然,毫无预警的肚子一阵翻滚绞痛,胃痉挛,他一嗝反吐出一团白沫。五脏像是被挤压撕扯绞碎,剧烈的疼痛侵袭神经,他死死地咬着嘴,痛得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乳嬷嬷已经吓傻了,莺儿惊恐万状,急连高声呼叫:“啊!快来人啊!小皇子出事了!”
“噔噔噔噔”疾步进来一群人,瑶妃赫然赶在最前面。
“小皇子怎么了,快让本妃看看……啊!赶快传御医!快去啊!”瑶妃看着皇侯云熙嘴里吐着白沫,面容扭曲的吓人的样子,惊得慌了神,朝底下的奴才大声吼叫。她疯了一般把皇侯云熙抓在怀里,惊惶焦急地看着他,“我的儿呀,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别丢下母妃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母妃怎么活呀!”
瑛芷看着皇侯云熙面色苍白痛苦的模样,眼泪刷刷地落下来:“小皇子,你千万别……你还没有叫过……一声瑛姑姑呀……”
下面的宫女太监不知是因为担心还是害怕,也跟着呜呜哭起来。
“哭什么,统统给我闭嘴!小皇子还没死呢!”瑶妃又惊又吓,又急又气,满面怒容喝到,“还不赶快去通知皇上!”
不多时,御医施回跟在太监身后匆匆而来,他是太医院最好的的医官,医术高超,是皇帝最得力信任的人。
他按礼仪先向瑶妃行礼:“臣施回给瑶妃娘娘请安。”
“别多礼了,赶紧看看皇儿吧。”瑶妃焦急的一挥衣袖,迫不及待地把他带到小皇子的床前。
施回一瞧皇侯云熙的状况,不敢耽搁赶紧搭脉看诊,表情郑重。他揭开小皇子的衣服仔细检查了身体,观察了五官,轻轻捏着脸颊,想检查口腔,可是皇侯云熙为了忍住痛死死地抿着嘴巴,施回轻“咦”了一声手上稍稍用劲,体内的痛楚本就煎熬难忍,皇侯云熙感到内外交痛,忍不住“噗”一声喷出一大口白沫,掺杂丝丝血迹。
众人大惊失色!施回脸色愈加严肃,正要开口说话。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高呼,皇帝冷着脸面无表情,大步走进来。
“臣妾叩见皇上!”
“臣叩见皇上!”
“奴才叩见皇上!”众人跪拜。
“都起来吧,”皇帝一撩皇袍坐下来,看着躺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婴孩,皱了皱眉,“施回,小皇子情况怎么样?”
施回躬身说道:“回禀皇上,小皇子是中了毒。”
“什么?!”瑶妃大惊,不顾仪态紧紧抓着施回的胳膊叫道,“你说的是真的?皇儿中毒了?中的什么毒?怎么会中毒的?”
“据微臣诊断所知,小皇子中的是一种慢性毒,且时日久长,已经侵入五腑六脏了……”施回顿口,他在小心观察皇帝的表情。
“是谁?说,是你们当中的谁?”瑶妃霎时面若罗刹,凶神恶煞地盯着面前“扑通”跪了一地,浑身筛糠打颤的宫女太监,“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下毒谋害皇嗣,还不赶快从实招来!”
“娘娘饶命,奴婢不敢毒害小皇子……”
“娘娘饶命,奴才是在殿外伺候的,从未踏入殿内半步……”
“娘娘饶命,奴婢怎敢……”
皇侯云熙眼睛开始出现晕黑,时而清楚时而模糊。他嘲讽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现在他只剩一口气在了,却不先给他解毒医治。瑶妃惊慌过度,头脑混乱失了方寸,然而身为御医的施回呢,他难道不知道医者父母心,救人需救急?皇侯云熙听出施回的话有未尽之意,那双眼睛在瞟眼看皇帝的眼色,也许他肚子里未宣于口的话是皇帝清楚明白的。
而自从进来后只说过一句话的皇帝,一直沉着脸默不作声,冷眼看着一切,他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呵呵,皇侯云熙悲凉一笑。也许皇帝根本就没想过要他这个“皇儿”活命。
自从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的命就没有属于过自己,总是被别人掌控操纵在手中。鄙贱他视他如草芥,不把他的命瞧在眼里的人何其多,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周围到处都是猛兽。
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人,不是吗?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属于我的位置,我只是占用了别人身体的一抹幽魂,如果不是因为成了默子游,又怎会有后来的凄戾苦难,切肤之痛?如果不是因为进到了这个婴儿的身体,阴差阳错的进了皇宫,又怎会有现在的阴谋毒害,身体承受的剧烈绞痛?
自己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这里从来就不属于我。
生无可恋,死亦何惧?
皇侯云熙心念俱灭,了无所依地轻轻闭上了眼睛。
如此这样真正死了也好,也就不用再承受锉骨噬心的钝痛了,也许这对自己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都结束了吧……
皇侯云熙神经一松,不再苦苦支撑自己压抑痛楚,体内的腥甜血液混合着白沫,一股股地往外溢涌,他发青的脸色和乌紫的嘴唇在猩红的映衬下,妖异诡悸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