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薛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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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诸位弟子告别师门回家探亲时,洛青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薛孟染家,因为跟莫思璇的约定,他跟一张狗皮膏药似的贴着薛孟染,害得他连跟青娥师姐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辞别了师父师兄弟,便御剑飞行,薛孟染心里惦记着青娥师姐,有点儿伤思悲秋,唉声叹气,剑也御的不稳:“慧虚,你说女人是喜欢我这种的,还是水仙娘子那种的?”
洛青本来有些恐高,现在被颠簸的一阵反胃,听到水仙娘子的名讳,更没好气:“我又不是女人,我怎么知道!”
“你知道吗,青娥师姐跟我在一起,三句话里就有两句都在打听水仙娘子。”
“那你还上赶着跟她采蜂蜜,你是给人家水仙娘子牵红线去了吧。”
薛孟染的肩膀抖了抖,低着头一副委屈相:“我是觉得,只要我多跟她在一起,她就能发觉我的好……而且,说不定她是为别人打听的!”
洛青叹了口气,不知如何作答——正月初六要去水仙娘子家,他也头疼的紧。
“我说,正月初六,咱们俩要不别去他家了——他是你的情敌,又是我的死对头,去了多尴尬?”
“他还不算我的情敌——”薛孟染嗫嚅道:“他就要定亲了,这次请咱们去,可能就是为这事儿吧。”
定亲?洛青的心里一阵五味杂陈——莫思璇好像比他还小几个月,这就定亲了,而自己孤苦无依,恐怕一辈子都要孤身一人!不过,也不知道是谁家姑娘这么倒霉,偏偏配给高傲阴冷的水仙娘子,以后恐怕免不了被他横眉冷对,颐指气使了!
“定的是谁呀?”
“咦,你不知道,这事儿都传遍了,可了不得,说是定了晋阳公主李明达——咱们昆仑九峰十八座就要出驸马了!”
洛青这些天都早出晚归,连薛孟染都没怎么交流,哪里知道这样劲爆的消息——莫家是名门世家,祖上封侯袭爵,宗室子弟出则为将,入则为相,娶公主也情有可原,只不过这个消息他知道的太晚了,莫思璇若是当了驸马,自然是要入朝为官,昆仑山上的修行肯定就要结束了,他一走,自己还愁什么,说不定一别之后永不相见,当真是一件喜事啊。
一想到这儿,洛青头也不疼了,胃也不反了,觉得去莫思璇家做客也不难了,顿时精神抖擞,催薛孟染道:“快快快,回去早了还能去长安城里看看。”
难得他这么有兴致,薛孟染不敢耽误,剑御的飞快,两人马不停蹄飞了一天一夜,总算在天将擦黑的时候到了薛孟染家,薛家住在长安城外五十多里的崇文镇,薛父本来是丹凤门的司门小吏,十八岁成亲,三十岁才得了薛孟染这个宝贝疙瘩,夫妻俩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到薛孟染身上了,也亏得薛孟染争气,九岁便被昆仑山选去修炼,由于天资过人,十岁便拜在青莲长老门下做了嫡传弟子,如今五年过去了,在昆仑第十代弟子中也排的上名号。
两人一进门,薛父薛母便迎出来,把他们手中的东西悉数拿走安顿好,二老拉着薛孟染一通好打量,眼泪汪汪的,看见他长了个子,人也没瘦,也就放下心来,又把洛青拉过来,摩挲着双手和脸颊问东问西。
嘘寒问暖过后,薛伯母端上饭来,仍旧是抹了蜂蜜的酥脆烙饼,苦苣拌花生,还有两只卤猪肘子。洛青他们早就饿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不一会儿,盘子里就风卷残云般地空了,薛孟染吃了七张烙饼,洛青则吃了六张,猪蹄两人都没动——薛父薛母为了供薛孟染上昆仑学艺的盘缠,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可能一年都吃不上一顿肉的。院子里只有几只鸡鸭,猪圈里的猪杀了都要卖,给自己吃的没几口。
洛青不禁心酸,跟大师兄家比起来,这日子简直是云泥之别,不过还好薛孟染心胸宽广,从来不为这些琐事伤感,一天乐呵呵的,跟师兄和莫思璇他们相处起来也不卑不亢。
吃完了饭,两人都乏了,梳洗过后,就被安排到大屋里睡——薛母给他们换了新棉被和新枕头,还把原先比较窄的土炕加宽了几寸——洛青和薛孟染这一年长身体,同睡在炕上也就是刚刚够。
一宿无话,第二天起来要帮忙采购过年的食物,走亲戚的礼物,清扫房间,扫撒庭院,还得剪窗花,换窗纸,做祭祖的贡品,砍柴,打水……两人忙的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想去长安城的事,洛青倒是乐在其中,薛孟染则苦不堪言,他想多些时间修炼内丹,又不忍心让父母操持,只得按部就班地一件件做下去。
直到过年这一天,厨房里的饭菜都端上桌,一家子才安安稳稳地坐上饭桌,吃饭、守岁,薛孟染拿起一截枯树枝,给父母表演了一套剑法,引得二老眼眶都红了。薛父高兴,喝了几杯酒,讲起自己当司门吏这些年的见闻,说起长安城里的鬼狐妖兽、灵异奇事,滔滔不绝。洛青和薛孟染作为仙门弟子,这种事见得多了,知道薛父讲的故事大多是假的,不过都听得津津有味……到了子时,薛父薛母都去睡了,洛青和薛孟染点起火炉,坐在庭院里烤火,周围还有小儿嬉闹,妇女嬉笑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息,还有浓浓的红色年味。
洛青沉醉其间,一边羡慕,一边凄凉。过完年他就十六岁了,还不知自己该如何活着,亦不知自己的归宿在何方。
“慧虚——你说明年过年,我能不能把青娥师姐带回来——明年我就十六岁了,我爹就是在十六岁时娶了我娘?”薛孟染问。
洛青低头不语——这薛大嘴的想法还真简单。
“我爹我娘一定会喜欢她,她那么漂亮,又温顺可人……”
洛青打量着薛孟染,发现自己的师弟一看之下,还挺英俊的,皮肤颜色略微偏黑,身体高大强壮,一双干干净净的黑眼睛,单眼皮上有一道细微的褶皱……好看是好看,只不过,在聪慧灵秀的昆仑众弟子中间,太不出众。
“薛大嘴,你低头,就这样,低头……”洛青按着薛孟染的脑袋,把他带到水缸边——水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洛青一拳砸碎,把碎冰拨到一边。
“干什么?”薛孟染挣扎着要起来。
“看,看——好好看,就看这儿!”洛青指着明净的水面,对他说。
“看什么?”
“看看你这张脸,心里想着水仙娘子的脸——你是想变成水仙娘子那样,被青娥师姐钦慕,还是想就这样,娶一房倾慕你爱护你的丫头,就像你娘那样,给你洗衣做饭,生儿育女。”
薛孟染张大嘴,琢磨了半天,才问:“你是说青娥师姐真的喜欢莫思璇,那……他都要当驸马了!”
“傻弟弟,即便莫思璇当了驸马,还有李思璇,张思璇,王思璇……除非你,把自己变成薛思璇。”
薛孟染呲了呲牙,眼睛瞪出了双眼皮。
“睡吧,小小年纪别想太多,别怪师兄打击你,师兄都是为了你好!”洛青憋着笑,拍怕薛孟染的肩膀,转身回屋去了……
初二拜完年两人终于有了空,说好去不远处的渭河看看,结果到了那儿,渭水边一条渡船都没有,听说是被楼观宗门的修士们征去下游除水鬼。洛青和薛孟染都心痒,就跟着看热闹的百姓去了下游,到做法的地方时,只见水上黑压压一片渡船,穿着黑袍的楼观宗修士三三两两伫立船头,各自扯了巨大的金色缚仙网,网兜里满满当当,都是些显形了的面色狰狞的水鬼,修士们把网口一收,丢在船上,啪啪祭出两道符箓,网子里的鬼就被金色火焰腾腾烧起来,发出凄厉的尖叫。岸上看热闹的百姓一面害怕,一面为修士们叫好。
洛青则气得脸色发白——这些水鬼不过是冤死河中的魂魄,不知如何进入阴间,四处飘荡,大多数不能成精害人,他们却不问青红皂白一齐烧的魂飞魄散,实在是太过残忍。
“敢问仙君,他们犯了何罪,为何烧掉他们的魂魄?”洛青跳上堤坝,大喝一声。
船上的修士们被他一喝,顿住手中活计,回头看时,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便不以为然了。一个领头的修士对他行了一礼,说:“这些水鬼怨气太重,集结在一处,互相吞噬,最后会成为厉鬼祸害水上行人。”
“那便把成了厉鬼的逮住杀了,这些无辜冤死的有何罪过?”
“郎君,想必你也是仙门修行人,当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若是纵容他们集结在此,终究有一天会成祸患。”
“哼,修行人慈善为本,为何不想办法度他们入鬼道,而是用这种残忍的方式赶尽杀绝?”
修士的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师兄仙门何处,还请教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度冤魂入鬼道?”
洛青待要再说,被薛孟染一把拉了下来,推着膀子钻出了人群,他听见后面炸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还想回去,却觉到肩膀上灵力涌动,被薛孟染制住了脉门……
两人走出好远,洛青才挣开禁锢,怒道:“怎么不让我说话?”
薛孟染撇嘴道:“慧虚,你还要说什么呀,暗通鬼魅是仙门大忌,你还要给他讲讲怎么招鬼吗?再说了,人家都问到你的师门了,你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们岂肯善罢甘休!”
“难道那些冤魂就活该被杀?”
“他们已经死了,是鬼而已!”
洛青冷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两人一整天没说话,直到第二天晌午,薛孟染讨好地叫他吃饭,还一个劲儿给他碗里添菜,他才勉为其难地开了口。
一晃到了初五,薛孟染要兑现承诺带他去长安城逛逛,洛青摇头拒绝了,薛孟染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父母都不舍得他走,况且初六就要去莫思璇家,没必要初五走一天长安回来,除六早晨再去长安。
于是初五这一天两人老老实实在家,乖乖陪在父母身边。知道薛孟染又要走一年,薛父薛母都面露悲色,给他俩备了好多干粮衣服,还专门烙了二十张烙饼,一人十张,全都塞进包袱里。
薛孟染嘿嘿一笑,使了个随身咒,悉数塞进袖子里。
那天晚上很晚才睡,迷迷糊糊间,洛青听见薛孟染偷偷摸下床,去了他父母的房间,不一会儿,就传来一阵儿压抑的哭泣声……薛孟染是好样的,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他都是偷着哭。
第二天起来,薛孟染顶着个大红眼眶,跟父母道别,薛母拉着他又哭起来,薛父则坚持往他们手里塞了几块碎银子,嘱咐道:“去了师兄家不要顽皮,出去买东西要抢着掏钱,知道吗?”
两人赶忙点头答应,御剑飞起好远,洛青回头还看见薛父和薛母倚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他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