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忆往昔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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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火光中,人们四处逃窜躲避,耳畔到处都是风声、火声、人的尖叫呼喊声。李涣青眼睁睁看着父亲丧身于火海,母亲将他们兄妹三人推出房门,转身扑入已倒地的父亲怀中,笑着不知在说些什么。火太大,浓烟滚滚中,任他喊破了嗓子,却得不到父亲母亲的任何回应,惊恐万分中。
    “啊!”又做了那个恶梦,李涣青从床上坐起,一手撑床,一手抚额,半晌才抬头,望向窗外。天才刚蒙蒙亮,春寒料峭的时候,几枝刚冒嫩芽的梅枝已伸至窗纱外,又是新的一天了。
    唤来小安,穿衣洗漱,简单收拾好自己,天已是大亮。步出房门,晨光微微,凉风带来阵阵寒意,李涣青不禁拢了拢衣领。
    今日与锦福楼的张老板要谈一笔生意,这三年来,他重整家园,生意蒸蒸日上,不仅夺回了原本属于他家的店铺,更在原来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只是,父亲母亲是再也看不见了,还有那失散多年的弟妹,不知何时才能重聚,想到这里,不由得一声低叹。
    “李公子好早!”张大福笑吟吟的步入雅间,拱手寒喧着。
    李涣青起身笑迎,“不早,刚到而已。”
    张大福人如其名,长得很是福态,年纪不过三十,却已是大腹便便,满脑肥肠之态,此人极爱饮酒作乐,青楼楚馆中的常客,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是留宿在外的。比如,这次约谈的地点就是在翠薇阁,只因他张大老板这一个月都不着家,夜夜都宿在这翠薇阁的倚红姑娘房内。李涣青数次登门遍寻不着,实在无法,只得客随主便,来青楼约谈了。
    青楼一般都是夜间开门做生意,他不愿也不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只得一大早,趁楼里疯狂了一夜的人们都在熟睡时,悄悄的来此。
    张大福一脸未醒的惺忪,“李公子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相比令尊,真是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啊!哈哈!”
    李涣青浅浅一笑,谦逊着,“哪里,不及张大哥,又新开了一家酒楼,我还要向张大哥多学习,张大哥可不要小气藏私才是。”说着,以茶代酒敬向张大福。李涣青不过才刚二十,人长得温润清秀,言语间如和风细雨,春风拂面,令人身心舒畅。
    张大福又是哈哈大笑起来,一双小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线,“好说,好说。”
    接下来的生意便是畅通无阻,两人初步敲定细节,待整理好合约文书,再约时间进行签字画押。
    一上午相谈甚欢,李涣青婉拒了让他留下喝酒的好意,刚步出雅间,便看见对面回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熟悉到刻在骨子里的人,只须一眼,他便能在人群中认出来。
    眼见着那人左拥右抱着,嘻笑着进了一间房,直到小丫鬟关上了房门,李涣青才移开了视线,瞬间眉目清冷,唇角微勾,疾步出了翠薇阁。
    临近午时,春日阳光暖暖的照在人身上,却照不进人的心里,那里是一片冰凉。
    带上小安,照例巡视了几家铺子,正准备回家用饭时,却见官道上行来一队人马,高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想是新上任的县太爷来了,之前的县太爷年岁已大,在任上的最后一年里,狠狠地捞上一笔便告老还乡去了,而新的县太爷一直到今天才来上任。
    道上的人们自动行至两旁,将中间的道路空出来。
    待队伍走得近了,李涣青从人群中望去,一个身着红色官袍的年轻官老爷,骑着高头大马,向左右的人们挥手,点头致意。
    竟然是他!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得中!那是他曾经的梦想,读书人哪个不想有朝一日能够金榜提名,光宗耀祖,衣锦还乡。他也曾幻想过,若是有一日,他能够高中,定要让父母弟妹颜面增光,定要让李家光耀门楣,可惜,他再也不能够了。好在,这个人实现了当年的约定。
    “涣青,涣青!真的是你!”年轻的官老爷纵马来到李涣青面前,一脸笑意,红袍越发衬得人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李涣青回过神来,由衷地一笑来,“云开,你回来了。”
    “嗯。”杨云开咧嘴笑道,“三年了,你竟没怎么变,我一眼就瞧见你了,待我安顿好了,晚些来找你。”
    “好。”李涣青微笑着应道。
    杨云开,与李涣青比邻而居,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调皮捣蛋,两人一起偷摘过别人家的果子吃,也一起受过夫子手里的戒尺。那时候,杨云开拉着李涣青的手,笑着说,“涣青,我们也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将来,也要一直如此才好。”
    两人曾约定,要一起考科举,要一起做大官,一起惩恶扬善,也一起官官相卫,相互帮衬一生。
    只是世事难料,他如今是再也没有丝毫的雄心壮志了。前尘往事,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早已灰飞烟灭了。
    回到府中,用过午善,下午阳光正好,李涣青便倚在红木椅里,坐在窗边的书案旁,随手抄起一本游记翻看起来。
    萧池悄无声息的进入房间,便一眼瞧见正沐浴在午后阳光里的李涣青。一袭青衫,柔和的薄光淡淡地将他笼罩着,窗台边的微风带动了缕缕青丝,洁白修长的手执着一卷书,不知正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唇角微微勾着。由骨子里透出来的润,真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萧池不由得看呆了。
    李涣青似有所感,抬头看了过来,见是他,淡淡一笑,“你来了。”随即又继续看着书。
    萧池走上前,一屁股坐在书案上,笑道:“我今天在翠薇阁好像看见你了。”
    李涣青愣了一下,抬头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我也看见你了。”
    萧池被他那似嗔非嗔,似怨非怨的一眼闪了心神,那眉目间的风情流转不自觉地流露出来,恐怕他还不自知。萧池欺上前,笑问:“你吃醋了?”
    李涣青顿时面颊含粉,耳朵尖都红了,有些恼羞,“胡说!”
    “你真醋了!”萧池靠的越发近了,脸上的笑也带着揶愉。
    李涣青顿时起身,准备离他远一些,不想萧池长臂一伸,拦住了去路。李涣青索性旋身向后转去,准备将书放在案上。那个优雅的转身,连带着衣袂青丝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发梢从他手心里掠过,挠得人心痒痒的。
    萧池实在耐不住,上前一把将他纤细的腰身搂入怀中,沙哑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阿青。”
    “笃笃笃!”房门突然被敲响,二人皆是一愣,接着,门外响起小安的声音,“少爷,杨公子来看你了。”
    李涣青一惊,急忙将萧池推开,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衫。
    萧池气得脸都黑了,咬着牙道:“我要杀了小安!”
    李涣青边忙乱着,边安抚着,“不要生气了,你晚些再来吧,也不要怪小安,不知者无罪嘛。”
    萧池实在难受的紧,抱着李涣青不撒手,“我不管!你让他们走!”竟有些孩子气,李涣青笑着拍拍他的头,“别闹了,来日方长。”
    “笃笃笃!”敲门声又再次响起,“少爷,你在吗?”
    “你就说你不在!”萧池咬着他的耳朵,命令道。
    “在,等会就来。”李涣青忙稳住小安,忙对身边怒气冲冲的人哄道,“你别闹了,真的不行!不然,下次再补偿给你?”
    听到补偿二字,萧池才转了些脸色,想了想,依旧恨恨咬牙道,“这次就先饶了你,下次连本带利我要都讨回来!”
    “好好好,都听你的!”李涣青胡乱应着,也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用眼神示意萧池躲到屏风后,这才稳了稳心神,将门打开。
    门口站着小安,还有一身蓝袍的杨云开。
    “在忙什么呢?这许久才开门。”杨云开盯着他看了半晌,“怎么脸红红的?是生病了吗?”说着,手就要探上他的额头。
    李涣青忙躲过,将他让了进来,“没有没有,我好的很,刚刚是在午睡,对,在午睡。”回答的有些语无伦次的。
    “刚才我好像听到屋里有说话声,是你一个人吗?”杨云开又问道。
    “呃,是我刚刚在自言自语。”几个呼吸间,李涣青已气息平稳,面色如常,说起慌来也自然许多。
    小安放好新沏的茶,便转身退了出去,少爷的房间,自从三年前,便被下了死命令,任何时候没有经过少爷的允许,就不许随意闯入,平时没事也不许靠近,有事忙完就必须退避三丈开外才行。所以,小安忙完便自觉地退了出去,生怕惹了少爷的嫌。
    “瞧瞧,这是我从京城为你带来的,看你喜欢不喜欢。”杨云开说着,将手中的礼盒放在桌子上,示意李涣青打开看看。
    李涣青依言上前打开,竟是上好的文房四宝,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多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杨云开摆了摆手道,径自在椅子上坐下,“当年你家出事时,我又远在京城,实在是帮不上忙,本来我是要赶回来的,后来云舒捎信说,你无甚大碍,家里俱已稳妥下来,我便没回来了。”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继续说道,“只是小雪和小园走丢了,我当时便让家丁在京城留意着,一有他们的消息便立刻通知我,只是这三年过去了,竟没有丝毫他们的消息,我想着,难不成他们没去京城。”
    提起弟妹,李涣青又是黯然,半晌才道,“难为你考虑周到,我也派了不少人四处寻访,只是毫无音讯,有时我真怕他们…。。。”话未说完,声音已硬咽。
    “不会的!”杨云开急忙说道,“小时候,不是有个游方的道士给你们兄妹三个相过相嘛,说你们父母缘浅,但你们自己倒都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的命,如今你父母已过逝,算是应了前半名句,想来这后半句也错不到哪里去的。”说着,便要伸手去拍他的肩膀。
    李涣青不动声色地侧身躲过,干笑着,“瞧我竟只顾自己伤心了,云开高中回来,我还没来得及道声恭喜,不如今晚就在这里用饭,就当是给你接风洗尘了。”眼角余光瞟过那架山水屏风,不知那人现在还在不在那里,走了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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