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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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拔脚狂奔回屋,反手关上门。人靠在门上,脑袋一团搅不开的粘稠,嘴上反复叨念着“末世末世末世末世末世——”
莫名其妙的穿越,邪乎的梦境,神女的传说,得出结论:真TM见鬼,那孩子是疯的。
吃过晚饭,萧大娘一边麻利地收拾碗筷一边轻快地说道:“那孩子用着老身隔壁的厢房。虽然条件一般,比起柴房可好得多。小姐放心罢。”
我啜着她奉上的热茶,随口问道:“你……可信那孩子的话?”
她停下动作,出神地望着我,表情瞬息万变。
“信。”
噗——一口茶汤喷薄而出,污了刚擦好的桌子。
抹抹嘴叫道:“大娘你糊涂哇,传说不可信。那孩子这里有问题,”我戳戳头,“我是看他怪可怜才让他留下。”
她咬咬唇,看向屋梁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由不得凡人信或不信。老身只知那孩子气质不凡,绝非池中之物。”
我是池中之物,我是俗人行了吧?举世冥顽不化的愚人呐,没有与我同道的智者。无人知遇的苦涩在口中淡淡化开,愈发浓烈。我捂着嘴巴,支吾道:“从明天起,我只吃一顿饭。并且会睡到中午起床,你不用一大早来叫我了。”说完指指脸上的黑眼圈,示意她我需要充足的睡眠。
“那怎么行?一天只吃一顿身体要垮的……”
我摆摆手,暴躁地吼道:“不用管我——!”
她一哆嗦,识趣地噤声。
以前被放养惯了,如今有人娇宠着还真不是滋味。
“不好意思。我只是……只是困了。”手指划过微凉的桌沿,“这个饭桌收起来罢。往后我跟你们一起吃。”
老古董桌啊,再被她搬过几次恐怕就生生报废了。
“这……”
“现在的月扬居你也知道,我那爹娘都跑路了。以后大家相依为命,不分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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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游离在梦境与现实中。江明峥现在在做什么?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还是因我的离去沉湎于痛苦不可自拔……多希望他能释怀,然而又隐隐盼他永远记住我这个小卷毛。想到这里,心像猫挠一般痛痒难当。
兽皮衣角下坠着银铃与铜镜叮咚相撞,声音清脆悠韵。假面的图案看似个青灰的笑罗汉,细长的白眼寒气森森……每当我要去接他手里的鼓时,梦境总是嘎然而止。
经过连日的折磨,这些统统影响不到我的睡眠质量了。一睁眼日头不止上了三竿,凭生物钟推断大约十二点多。脸没洗,头没梳,撑着惺忪睡眼往茅厕一蹲。失修的檐下,飕飕冷风拍打屁股。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一天还是没有从柔软的席梦思床上开始,周围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推开门,看见萧大娘在背风的屋檐下支起的暖炉,上面的小壶哧哧冒气。炉边,铜盆脸巾一应俱全。回去以后,跟老娘说的第一句肯定是——萧大娘比你还疼我,不要你了!
昨晚大计浮上心头,我咧嘴笑笑,精神抖擞。
说起回归,最先想到的是按以前的生物钟作息——这样说不定可以通过睡觉的方式实现。
此法不通还留一招——既然是晚上出的事儿,那必然还得从夜里下手。兴许摸得着扭曲的时空黑洞什么的。
在此之前我得把身体练得倍儿棒,别病怏怏的回去叫明峥嫌弃了。越想越激奋,抬脚溜着院子慢跑起来,嘴里振振有辞:“提高警惕,保卫祖国!一——二——三——四——!”
连跑带喊那叫一个起劲儿。不想这园子还挺大,几圈下来竟然出汗了。
“啊呀,使不得,使不得。”
萧大娘凭空出现,挡住去路。我蹙眉与她对峙。阻挠革命进程的,都是敌人。
“小姐这是要老身的命啊!快快跟老身回去。”
一听这话心又软了。老人家把那丫头拉扯成人,丹心一片,天地可鉴。对于失而复得的生命必定疼爱有加,也顾不得探究这壳子里的还是不是原装货。
偏头一看,她身后还跟着个老头,一脸惊相。
“老身今儿特意从外面领了个郎中来给小姐瞧瞧。醒来有两日,也不知身子好没好利索。若是不行还得抓些药补着。”说罢将老郎中让进屋去。
新鲜新鲜,一个郎中老头儿……我跟过去,坐在床边盯着他瞧。
老郎中菜瓜脸,鹰钩鼻,山羊胡,勾着头闷闷说了声,“请小姐将手伸给老夫把号。”
依稀感觉按在我腕上的手指抖得比脉搏还厉害。真不知道这样怎么能号准……
摸索了半晌,他倏然瞪大眼睛,两颗浊黄的眼珠上下打量后又回复平和,“唔——小姐从脉象上看,邪气亢盛而正气充足,正邪相搏,气血充盈脉道,搏动有力。当下已无大碍,只需注意清清火气便可。”
人都这样了,能不上火么?好在他没建议卧床静养,我感激地冲他笑笑,“有劳先生诊治。”
“如此甚好,多谢先生。老身送先生出去罢。”
老郎中颤颤巍巍地挪着步子,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捋着胡子迈出门槛。
萧大娘比他着急,先一步在门口候着。待老郎中出来,连门也忘了阖严实,便急急拉住他,“我家小姐真无大碍?方才听先生说什么正啊邪啊的,老身就担了心。先生可曾觉得她有哪些不妥之处?虽说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可回来却与往日大不相同,言谈举止古怪得很,不似个十四岁的姑娘,倒比老身经世老成……”
“夫人放心,着实并无大碍。古往今来大病初愈之人性情与以往迥然不同的,老夫也听说过几例。只是……”老郎中斟酌片刻,“只是你家小姐脉象独特,搏动异常,却并无症候,夫人留意观察些日子,如一切照常,便是体质天生,不打紧不打紧。”
他二人不讲究,说话也不挑个僻静处。我大咳一声,隔着门喊道:“大娘,先生还没送走呐!我同你一道去送罢!”
如此送神般遣走了郎中。回来的路上,萧大娘担忧的目光直在我脸上逡巡。
“大夫都说不打紧,你担心什么?没听说么,命苦的人才不会早死,老天爷还要留他接着遭罪。所以你就放心罢,我命硬着呐。”
她嘴一扁,露出苦相。
“大娘。”
“嗯?”
“萧大娘——”
“小姐请吩咐。”
我吐了口气,顿觉惹了千年的沧桑上身。退一万步讲,回不去,怎么办……?
“跟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好么?”
“小、小姐问这个做什么?”她的口结明显因惊慌而起。
“呃,不说算了。”我摆摆手,怕她又要哭,虽然不知道原因。
“唔……有些事糊涂比清醒着好。”她抬起头,果然眼睛闪烁。